第二日的晚些时候,荔知拿着刚分到的口粮站到马车外,敲了半晌的车壁也没人应声。
“殿下?”荔知试探地喊了一句。
锦帘一动不动,拉车的黄马喷了喷鼻子,一道白雾扩散在空中。
流人们都在远处各自群聚,白霜覆盖在地面和远处的树冠上,在这样的低温下,常常有人冻到失去意识。
荔知低声道了句失礼,抬手揭开锦帘一条缝。苍白的月光照进车厢,映出一片狼藉,茶桌翻倒在地,一壶净水洒了大半,谢兰胥就倒在一旁,半个衣袖都被打湿,整张脸烧得一片通红。
“殿下!”
荔知的声音引起不远处的甄迢的注意,他皱着眉快步走来:“无故惊呼什么?”
没等荔知回答,他已经看见车厢内的谢兰胥。
“殿下!”这回轮到甄迢变了脸色。
他转眼跃上马车,一边说着告罪的话,一边摸了把谢兰胥的额头,旋即脸色难看。
光看那烧得通红的额头,荔知就能猜到谢兰胥的体温一定高得吓人。
“快去拿清水和干净汗巾。”甄迢皱眉对荔知说。
荔知连忙找到其他役人,听说是皇孙病倒了,清水和干净汗巾很快送到了马车里。
甄迢试着照顾谢兰胥,但他一个大男人,平日在家也是被人照顾的料,根本不懂如何照顾一个生病的人。况且谢兰胥出了大量的汗,光这擦拭的事情就是一个难题。
甄迢左右为难时,一眼看见了神色关切地站在车门下观望的荔知。
“你和殿下什么关系?”
“殿下对我有恩。”荔知避重就轻道。
“你在家里有照顾人吗?”甄迢问。
荔知点了点头:“生母早逝,我和姊妹生病时,都是相互照顾。”
甄迢松了口气,让荔知上车照顾谢兰胥。
“需要什么就跟我或者其他长解说。”
荔知探了探谢兰胥红通通的额头,果然如她所料像是烧烫的铁板。
这样的温度很难靠自己降下来。
“他需要大夫。”荔知皱眉。
话虽如此,但荒山野岭的,甄迢也没办法变出一个大夫。他答应荔知,在路过下个村庄时停下来找个赤脚大夫给谢兰胥看看,在那之前,荔知需要照顾好谢兰胥的身体,作为答谢,他会给她额外的口粮。
下车前,甄迢隐晦地警示荔知:事关皇孙,如果谢兰胥死了,照顾他的荔知也只能去陪葬。
荔知捡起水壶,擦干地上的水迹。找出盛放干净衣裳的衣箱,用一条玄色的发带蒙住自己的眼睛,小声告罪,褪下谢兰胥身上的衣物。
失去视力后,并没有因此变得自在。荔知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脚,陌生的体温在她指尖更加活跃。
她一边想象着生病的是双生姊妹,亦或是被剃了毛后光溜溜的的神丹——总之,她用最快的速度给谢兰胥擦去身上的汗水,又胡乱地裹上了干净衣裳。
做完这一切,荔知解开眼上的发带,和谢兰胥半睁的双眼撞了个正着。
“……”
空气变得格外安静,荔知感觉喉咙里有些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