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石以为他真要嫁女,皱紧眉,道:“纵是进叔生气我也要说,小二娘才多大,怎好嫁人的?再说……哪个与进叔道阿煦是个好夫郎,他天天在寺里来去,听那些和尚念经敲木鱼的,听得多,愣是做了俗家弟子,再听多些,说不得就去削发跟着敲木鱼撞晨钟了。”
施进这一惊非同小可,漏听了好些话,急道:“你休哄我,卫小乙只一个亲子,怎会许他去做和尚?”
江石面不改色,嘴里胡说道:“庙里好些皈依的秃驴,不曾剃头烫戒疤前,家中老父老母妻儿家小,一应俱全,还不是抛家弃子、绝情寡义做和尚念经去了。”
施进呆若木鸡,道:“好好一个男儿郎,怎想着去做和尚,他又不曾做过孽。”
江石道:“眼下倒还不曾做和尚,只他天天往寺里钻进,又跟着那些个知客僧啊方丈熟识,难保那些个和尚见他有慧根,为了积公德,非要渡他出家。”
施进半信半疑,问道:“卫小乙可知他儿郎想剃头当和尚。”
江石蹲在施进身边笑道:“这事,阿煦如何敢让他爹知晓,怕不是脊梁骨都要被敲断。”又道,“进叔也别声张,烂在肚里,又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过些时日他又不想当和尚了。”
施进点头:“我口中又没生得长舌,哪会多话。”
江石自认自己舌长,有搬弄是非之嫌,叹道:“我与阿煦异姓兄弟,本该义气为先的,无奈我又和进叔亲厚,偏进叔竟生了将小二娘许他的念头,我怕没个好结果,这才不得不……”
施进呆了呆,木愣愣地道:“谁个要许萁娘,只你叽叽歪歪的说我要许萁娘,莫非我只萁娘一个女儿?”
“啊?”江石的嘴皮顿时霜结,僵直在那如遭雷殛,刹那间真是百转千回,心里暗暗叫苦:要糟,似是惹了祸事。是了,进叔家还有个大娘子,年岁与阿煦仿佛……
施进叹口气兀自摇头,道:“话既到此,我也不愿遮掩。家里有意卫煦,我因见他和你亲近,便想打听打听他的为人品性,结不结的倒还未个准,倒不曾想,他竟个想去做和尚。罢罢罢,侄儿你只当今日半个字不曾入耳。”
江石呆怔在那,暗想:我怕不是要提头给阿煦的赔罪?
施进一屁股坐在地上,愤愤道:“好悬今日跟侄儿说了一嘴,不然,我家叶娘鲜灵灵的一朵鲜花不是插在了卫煦这坨牛粪上。”
江石眼看不妙,拼着舍掉自己脸上面皮,插缺补漏,修修缝缝,笑道:“进叔可能听我一言?”
施进道:“侄儿只管说。”
江石道:“阿煦为人确实是个百里挑一的,不吃酒不好赌,不欺人也不教人欺了去,肩弱却能顶得事,与人来往更是爽快。他在寺庙里往来,连着和尚都喜爱他,愿与他好些方便。寺中寄住的学生香客,因他厚道,也多愿买他的糕茶野物……”
施进叹道:“好侄儿,他纵有一箩筐的好,奈何他是个要剃头的。倒也有些野和尚,也娶妻也生子,专在外做法事坑蒙拐变,挣得万贯家财。这些不过贼棍骗子,不是好人。”
江石忙道:“阿煦纵要做和尚,定也守清规戒律,如何会在外头蒙骗。”
施进大叹:“果是要做和尚。”
江石叫苦不迭,面上却道:“进叔只先听我言语。阿煦便是想做和尚也不过是个想头,便如有人想当官,有人想从军,有人想当游侠浪客……不过一个念想,不曾遇上剖心挖肝的变故,隔年便忘了。有些个秃驴确实可恶,自家吃得肥圆,还要伸手接信客的银钱,又有些个和尚委实当得高僧,一心劝人向善。阿煦既是俗家子弟,自也是个良善人,佛法又讲究不打诳语,阿煦自也鲜少骗人。”
“这样数来,阿煦实是不可多得的良配。”
施进疑惑,万分不解,道:“侄儿,你先头还说卫煦不是良配。”
江石端得千年老树的面皮,笑道:“我站进叔这边,自是往大里数落阿煦的不好处,这才不枉我和进叔的交情;又因我和他交好,少不得也要往大数数卫煦的好处,才不负我们的兄弟情谊。”
施进肚里弯绕少,想想觉得有理,伸手拍拍江石的肩,道:“虽听得不大通,仍算侄儿有理。”说罢,又有几分担忧,“万一他真个想当和尚又如何?”
江石笑道:“进叔可信我?”
施进道:“你年小,不敢说十分信,七分信还是有的。”
江石道:“七分便可为。”他笑道,“进叔既信我,我便在中间帮进叔查查他的品行,时不时递个消息给叔。进叔查上个一年半载的,自家心中就有了定论。”
“如何帮?”
江石笑嘻嘻道:“还得小二娘一道帮把手,才能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