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一口气,随著狄寒生走进去。大门在他们身後訇然关闭,把里外隔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进了房间放置买来的东西。周祖望借口要装好剩下的米,钻在厨房很久。但最终还是得出来面对现实。看见枯坐在客厅里的狄寒生,他顿时有些僵硬。
自己刚才请他留下的勇气好像一瞬间又全部消失了,只剩下巨大的紧张感吞噬著他的思考能力。寒生坐在那里,眼睛紧紧追随著他,无形中就是一股压力。心里甚至消极地想:如果没有那麽做就好了,如果就那样当作没遇到过…
不负责任的想法只是一闪念。
周祖望知道,即使假装没有碰面,他也无法再这样若无其事地生活下去。
大约是看出来他的紧张,寒生笑了笑,问:“茶呢?”
他如梦初醒,赶紧去冲了两杯茶。寒生住在这里时一直买紫笋茶。他离开之後,自己不知不觉地也照旧买紫笋茶来。不光是这个,其他生活习惯似乎也在潜移默化间改变。曾经想过要抹掉所有共同生活的痕迹,可是迟迟没有行动。
这时候才发现寒生的头发很长了,在脑袋後面扎成一把,一开始才没看出来。奇怪的是别的男人拗这样的造型一般都显得流气,在寒生却十分自然秀气。面孔被前额的乱发遮掩之後,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几岁。
狄寒生注意到他的视线,微笑著说:“一年没剪,就这样啦。”
他看了周祖望一眼,随後接著道:“我去乘船环游世界了。横跨大西洋,到过百慕大和阿拉斯加哦。後来觉得这样乘大船晃没意思,在安克雷奇跟著渔船出海捕鱼,结果在那里附近遭遇风暴,整条船在海上颠了2天才从危险区出来。後来就回来了。”
他自嘲一样笑起来,“被浪打出去,靠抓住缆绳才勉强没掉下海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只有你。於是食言,跑了回来。”
被那双明亮却哀伤的眼睛盯住,周祖望觉得自己全身都麻痹了,一动也没法动。
寒生遇到过生命危险。他差点就不能回来这里见自己了。他差点就真的那样失踪了。
周祖望觉得自己无法消化接收这样的讯息,大脑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昏昏沈沈的,心口绞拧在一起,非常难受。
他过了很久才想起,对方说了这将近一年来做了什麽,自己似乎也应该礼尚往来一下。於是抓过本子,想了很久,自觉乏善可陈,生活无聊。忽然想起有些事情应该对狄寒生说,便刷刷地写起来。
『吴蕴璇今年元旦的时候和她大学学长结婚了。』
狄寒生看到愣了愣,随後微微地牵动嘴角。周祖望本来以为他会高兴的,但那笑容里包涵的意味,却怎麽看都是隐晦的悲伤。
狄寒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轻轻吸了口气,半晌说:“你自己怎麽样了呢?”
周祖望道,『辞了职在家,靠股票盈利过日子。』
“还画画麽?”
『在画连环画』
“我可以看麽?”
周祖望犹豫了一下,把草稿本拿了过来,『只有斐斐和她同学看过,画著玩的』
狄寒生慢慢看著,说:“很有意思。”
周祖望笑起来,『真的?斐斐也说有趣,但我总觉得她是因为我画的关系才说好』
狄寒生笑著摇头:“小孩子不会说假话的,她又不需要讨好你,你讨好她还来不及呢。”
笑著,忽然又问:“春节怎麽那麽早就回来了?我本来以为起码要等到小学开学…”
周祖望有些愧疚地说,『在家乡呆著感觉不舒服就提前回来了』
看到狄寒生眼中的疑问,他继续写道,『父母嘴上不说什麽,明里暗里总是安排相亲』
他怕狄寒生不高兴,抬头看向对方,却听狄寒生说:“没有合适的麽?”
周祖望不知道他为什麽这麽问,摇了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