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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第1页)

还不时皱起眉头,苦苦思索,像两个顽童在玩游戏一样。等到这一块地面被他们刨的不成样子了,郭嘉笑眯眯地站起身来,把树枝扔开:“我看,这事可行。”

贾诩又恢复到那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双手笼在袖子里。刚才那一轮小孩子游戏般的攻防演练,郭嘉用了各种法子,都没占到便宜。

郭嘉脸上没见有多大沮丧,从怀里又掏出一枚药丸吃下,乐呵呵地说:“不过按照这法子来弄,文和你可就会有点被动啊。”

“先有大疑,方有大信,就算有些许牺牲,也是值得的。”贾诩含糊不清地说,全无刚才刹那间露出的锋芒。听到这话,郭嘉沉默片刻,敛起了笑容:“到底是当年一言乱天下的贾文和啊,你可比我狠多了。”

贾诩似乎没听到郭嘉的话,眼皮耷拉下来,昏昏欲睡。

邓展跟随曹丕返回宿营之后,发觉二公子的神色有些不对。曹丕双目睁得很大,呼吸略显急促,脸上还泛起少许红晕,情绪处于亢奋状态。邓展本想找曹丕谈谈心中的疑惑,没想到一回帐内,曹丕把外袍脱下来扔给他,又招呼史阿出去练剑了。邓展只得捧着袍子,在一旁看两人练剑。

他这一看,真是越看越心惊。邓展算是剑击好手,他发现曹丕和史阿的剑术,和两个人的风格非常接近:一个叫王服,一个叫王越。这是天下闻名的王氏快剑!

“这个叫史阿的人对王氏快剑这么熟悉,怕不是和王越有什么关系,二公子可就危险了……”

邓展想到这里,不由得遍体生寒,想过去阻止。但他忽又想到二公子如今隐姓埋名,一定有大图谋,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他正游移不定,突觉身旁一阵杀气弥漫过来,下意识地去闪避。可那杀气却如影附从,始终锁定在他身上。邓展大伤初愈,始终躲闪不开,他猛然拧头看去,却发现站在身后的是徐他。

“你在看什么?”徐他一脸淡漠地问。

“看二公子练剑。”邓展回答。

“你叫邓展?是曹贼的虎豹骑?”徐他说话没有任何铺垫,也不绕任何弯子,就与快剑一样,直进直退。邓展稍微犹豫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点了一下头。徐他眼神里迸出一道寒芒:“你去过徐州?”邓展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道:“没有,我是兴平二年入仕的。”曹操屠徐是在兴平元年,那时候邓展还在中原游荡。

徐他眼里的杀气消失了,想转身走开。这次却轮到邓展提出了问题:“他们练的剑法,是王氏快剑?”徐他道:“是。”邓展又问:“教者与王越有什么关系?”徐他道:“史师兄是师父大弟子。”邓展心中一惊:“那你们的师父呢?”徐他道:“不知道。”

邓展越发迷惑:“你为何追随二公子?你师父知道么?”

“师父不知道。魏公子答应我,会给我创造机会亲手杀死曹贼。”

邓展脱口而出:“这,这怎么可能?”徐他以为他质疑的是魏文的能力,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是可能的,因为我看到刘先生和魏公子在白马守军的配合下逃入袁营。他不答应,我就把这件事公开说出去。”

邓展顾不得感慨徐他说话的直率。他陡然意识到,整个事件远比他想象中复杂。这个叫徐他的人,明明对曹公怀有刻骨仇恨,却被二公子罗致帐下,却又像是掌握了二公子的什么秘密,语带胁迫。他连忙闭口不言,若是贸然开口,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把曹丕带入死地。

这时候,远处的曹丕发出一声大吼,挺剑刺向史阿。这一剑又快又狠,史阿猛地敲在曹丕手腕上,当啷一声,长剑落地。邓展看得出来,曹丕这一招杀意尽现,史阿不可能在不伤他的情况下拆解,所以才下了狠手。

“再来!”曹丕喊道。邓展望着俯身捡剑的少年身影,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安。两人初见之时,邓展明明已喊出二公子,曹丕仍然刺出那必杀的一剑来。这说明,曹丕为了维护他的神秘计划,不惜一切代价。如果自己流露出不该有的兴趣,或者说出不该说的话,曹丕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杀人。邓展的头有些疼,他揉了揉太阳穴,暗自下了决心,除非二公子主动开口,否则绝不可轻易与二公子交谈,最好什么都别说。

“也许问那个叫刘平的人,会知道些端倪吧。”邓展对那个人,实在是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熟悉感,总忍不住要去找个理由接近他。

曹丕不知道邓展在一旁的纠结,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兴奋状态。刘平刚才告诉他,王越的下落已经找到了。蜚先生的耳目十分广泛,他们最后一次发现王越的踪迹,是在乌巢。

乌巢位于白马城的西南方,夹在延津与阳武二城之间,是酸枣县的治所之在。在它的南边有一大片大泽,叫做乌巢泽,地名因此而得。乌巢大泽里水泊星罗棋布,沼泽遍地,地势十分复杂,是水贼盗匪们最好的藏身之处,是个著名的贼窝——不过袁曹开战以来,那些乌巢贼都销声匿迹了。

蜚先生告诉刘平,东山与王越之间,是单纯的买卖关系:东山出钱出粮食,王越给他们提供训练有素的杀手——事实上,史阿和徐他就是这么被雇佣潜入白马的——所以王越此时出现在乌巢有什么打算,东山也不是特别清楚。

蜚先生肯定不会吐露全部真相,但至少这个地点是确凿无疑的。

曹丕不关心王越想干什么,他只知道这个人还活着,而且很可能会再度出现在视野里。他内心的惊喜与恐惧同时涌现,交错成五味杂陈的兴奋感。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么声嘶力竭地与史阿对练,是为了发泄得知仇人下落的狂喜,还是为了掩盖内心那挥之不去的阴影。

“克服对狼的恐惧的办法,就是再靠近它一点,直视着它。什么时候它先挪开视线,那么你就会彻底摆脱恐惧。”刘平把他的狩猎心得告诉曹丕,曹丕也喜欢打猎,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他知道以自己的水平,再练三十年,也打不过王越,曹丕不打算追求所谓的“公平决斗”,只要最后一剑是他亲手刺出就行。

“只要他现出踪迹,就一定有办法!”

想到这里,曹丕又狠狠地刺出一剑,眼神里涌现出与他年纪不相称的狂热与狠戾。

少年在火炬下亢奋的身影,除了被史阿与邓展看在眼中,同时还映在了刘平的双眼里。此时他正站在一栋简易望楼上,位置是在整个营地东南凸出部的一处高坡上。这里可以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营地,也能对东南方一百步内的动静做出反应。

这望楼是用事先打造好的良木拼接而成,不用铁钉与鱼胶,纯以榫卯构成,拆卸都非常方便,适合在行军途中作为警戒之用。但代价就是,它不够结实,人爬上去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无法承载太多重量。

公则给刘平安排了几位随从,不用问,他们都负有监视之责。当刘平提出想要爬到望楼上去看看时,这些随从面露难色,这望楼太过轻薄,多过两个人上去,说不定就塌了。刘平说既然如此我一个人上去就好,随从们商量了一下,答应了。望楼之上只有空荡荡的一个台子,只要下面围好,不怕他做出什么事情来。

刘平爬到望楼之上,先是凝望曹丕的方向良久,然后双手扶住脆弱的护栏,把身子探出去,望向远处。这种感觉,和自己的处境何其相似:高高在上,脚下却是一栋摇摇欲坠的危楼,随时可能倾覆,摔个粉身碎骨;纵然举目四望,入眼皆是无边黑暗,空有极目千里,又能如何。

但刘平很开心,特别开心。他闭上眼睛,回想在许都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他惊讶地发现,虽然对伏寿思念绵绵,却一点回许都的意欲都无。他宁愿在广阔的天地与可怕的敌人周旋,也不愿意回到那逼仄狭窄的皇宫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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