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诊断
崔锦之回了京,只休息了一日,便拖着病体继续上朝了。
连她都不禁有些佩服自己,从科举开始,再到舞弊事发,牵连百人下狱,她就基本算是睡在了政事堂。
而后令和帝重病,薛家起兵谋反,监国之权移交到了祁旭的手中,她更是不眠不休接连好几日稳定混乱的朝堂,甚至还奔波数百里,见到了重伤昏迷的祁宥。
只是在骤然放松心神之后,踏入丞相府的那一刻晃了晃神,眼前一黑,差点倒了下去。
无论怎么好说歹说,就差三指对天,发誓自己真的没事,荣娘和清蕴还是将远在兰若寺的杜怀舟请了下来。
房门紧闭,杜怀舟把着崔锦之的脉,这里没有外人,他默不作声地收回手,将东西收回药箱里。
崔锦之看着他慢吞吞的动作,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再没了平日里的打趣嗔怪。她无声地笑了笑,轻缓着开口:“我是不是快死了?”
他手一顿,抬起眼皮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从鼻腔里挤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嗯”来。
安静了好一会,杜怀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情绪,说:“我治病救人几十年,当初便是因为你脉象奇特,才起了兴趣救下你。本以为只要给足我时间,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有任何头绪……阴阳衰竭,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衰败起来,这样的死脉,我竟不知道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是人是鬼了。”
崔锦之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她一身白袍,悠然自得地坐在桌前,甚至还有闲心端起茶盏品上一口,“那我还有多少时间?”
“我不知道。”
他摇摇头。
啪嗒一声,她将茶盏搁上桌面,温和地笑了笑,“没关系,至少我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异样……够了。”
崔锦之低下头,脸上露出可以称之为释怀的神色,像是喃喃自语一般重复着,“……足够了。”
除了崔锦之,谁也不知道那日杜怀舟到底诊出了什么。他只是像往常一样笑着出了门,安慰了两个忧心忡忡的侍女,便就此在丞相府长住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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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的花草大都枯败,只有当年祁宥送来的那棵梅树在寒风中冒出新芽。
天色灰蒙,冷风如刀般呼啸而过,冬日冷艳地挂在半空之中,却怎么也照不暖萧瑟的大地。
崔锦之将手放在暖盆的上方,烘烤着冰凉的双手,她偏过头,忍着喉头的闷痒,轻轻地咳了两声。
待到指尖被烤的红彤彤时,她才收回手,重新执起朱笔,批阅着一部分奏折。
转眼已是整整半年过去,玄甲军同虎豹军一直对峙着,当初祁宥断祁邵一臂,伤了他的元气。顾云嵩本想乘胜追击,可隐阳城倚靠天险,实在易守难攻。
现在想来,若非是龚唐大开城门,张元德凭借几千兵力,怕是还能坚守一段时日。
他们攻下隐阳城便用了整整两月,虽然胜利,也实打实折损了一部分兵力,而敌军堪堪退回蔡州。
双方皆有损失,便默契地各自休养了一段时日。
而正如崔锦之所料,南诏铁骑果然蠢蠢欲动,想要趁乱将这滩水搅得更浑。幸好穆临早早调遣了一部分兵力横贯在虎豹军与南诏之间,也算是打得不相上下。
政事堂里的文臣更是通宵达旦地稳定着政局,有时候吵架吵到深夜了,就地一卷被席,直接睡下。
用了半年的时间,达成了现在诡异平衡的局面。
“崔相呢?”
陈元思将带来的补品交给清蕴,低声道:“今日怎么样?”
清蕴也压低声音:“还是同往日一样,咳得厉害。京城才入冬,公子就已穿上了十二月的厚衣了,屋里也整夜烧着地龙,手还是凉得吓人。”
元思没再说话,只在推门进去的时候,藏起了脸上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