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日,风云突变,狂风骤起,漫天的阴云,似要将这天地吞没。片刻之后,大雨倾盆,瞬间便将墨白淋成了落汤鸡,可他如巨石矗立,岿然不动。
雁南飞与墨月进入石室避雨,望着雨中的墨白,心里也如同在下雨。又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辰,雨水不仅没有要停歇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大。
“阿哥,求求你,不要再跪了,进来避避雨吧。”墨月仍是没忍住,冲他大声嚷道,要不是被雁南飞拦住,此时恐怕已冲进雨中。墨白仰望昏暗的天空,任凭如注雨水劈头盖脸地打在脸上,虽很痛,可他却像是已毫无知觉。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狂笑。墨白正在寻找那个声音的来处,便感觉自己被人抓了起来,又被重重地扔在石室。
雁南飞与墨月都未看清发生何事,当二人看到近前的墨白,正目瞪口呆时,有人在背后突然声起:“傻小子,见师傅一面便如此重要吗?”
墨白辩出是师傅欧阳荀的声音,慌忙回头,却见师傅盘坐于石台之上,再一细看,才发现师傅竟只剩一条腿,随即便哽咽起来,失声惊叫道:“师傅,您……您的腿……”
雁南飞和墨月望着这个头发和胡须全都花白,但却没了一条腿的老头,又看向墨白。墨白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泪水,声音沙哑地问:“师傅,我离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何事呀?”
“师傅今日要是再不现身见你,你便真打算一直跪着?”欧阳荀答非所问,“如今已见到师父,你心愿已了,可下山了吧?”
此时,雨水渐小。雁南飞与墨月为了不打扰师徒二人,于是走出石室,去外面候着。
墨白依然面朝师傅跪下,痛苦地说:“徒儿要是早知有人会对您不利,当年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离开您,独自下山去的。您得告诉我,究竟是何人把您伤成如此,徒儿定要找他讨回公道。”
欧阳荀却说:“师傅的事与你无关,况且你早被逐出师门,你我早已无师徒情谊,故你也不用替我复仇。今日过后,你我此生便不会再见,自此永别吧。”
“不,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您永远是我的师傅。”墨白甚是痛苦,欧阳荀摸着胡须大笑道:“你既还认老夫为师,老夫让你即刻下山,你为何又要违逆师命?”
“徒儿当年下山之后,这些年来,仍有一事不明,还请师傅赐教。”墨白的心思,似乎早被欧阳荀猜透。欧阳荀问他:“师傅知你被逐出师门,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此次上山,为与师傅见面,也是想要师傅亲口告诉你答案吧?”
墨白被师傅猜中了一半心思,另一半确实是因太过想念师傅。
“墨儿,你当年胡乱杀戮,师傅这才将你逐出师门,这便是缘由,你还想知晓何事?”欧阳荀的声音冰冷如铁。
墨白叹息道:“徒儿自拜您为师,您便常教导徒儿要与人为善,胸怀侠义之心,故徒儿在遇见恶人行凶时才出手,没料到却失手将人杀死。徒儿虽杀了人,却并非滥杀无辜。师傅,您当年借机将徒儿逐出师门,必定是有其他缘故,还望师傅据实告知。”
欧阳荀许久未言,目光浑浊,像是想起了许多往事,终于叹了口气,拍着自己空空的裤腿,沉重地说:“当年之事,师傅也并非要刻意瞒你,故将你逐出师门,实为无奈之举啊。”
墨白望着师傅苍老的面孔,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师傅,您的腿……当年您将我逐出师门,是因您早知将会遭遇一场劫难。您不想连累于我,这才……”
欧阳荀缓缓点头道:“多年前,师傅有个同门师兄,我们二人跟随师傅学武,他学刀,我练剑……”
原来,欧阳荀的同门师兄郑天胤因品行不端,遂被逐出师门。而此人天资聪慧,后又拜了多人为师,将多家门派功夫杂糅之后,自成一体,自创了一身邪恶的功夫,纵横江湖,无人可敌,自诩“天下第一刀”。
后来,郑天胤没了对手,可为了登顶天下第一,便来寻“中原第一剑”的欧阳荀决斗。
“为师与郑天胤打了一场,最终他惜败,却并未认输。故又约定十年后再战。”欧阳荀说,“十年后,也便是师傅将你逐出师门的那一年,郑天胤准时赴约,却在决战之中,使出小人伎俩,用毒液擦满刀刃,为师中刀之后,也砍去了他一条手臂。后来,为了保命,只能被迫自断一条腿……”
墨白浑身颤抖,得知师傅为了不连累他,故而将他逐出师门,此时再也忍受不住,俯身痛哭。
“墨儿,希望你可明白为师一番苦心,自此便下山去吧。”欧阳荀叹道,“为师今日愿意见你,只是为了让你了却一桩心愿,如今再也无憾了吧?”
墨白却说:“师傅被小人所伤,徒儿定要替您讨回公道。”
“万万不可。”欧阳荀极力阻止,“师傅与人相约比武,江湖规矩,胜败与生死自负,从未有过寻仇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