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月醒了,可脸色苍白,无精打采。
雁南飞给她喂了点水喝,而后打马朝着不远处的房屋驰骋而去。可翻山越岭奔了许久,仿佛近在眼前的房子,却犹在天边,也应了那句“看着近,走死人”的谚语。
当二人靠近村庄时,响亮的马蹄声立即引来了众多村民,他们面露惊恐,手中各持农具、木棍、尖刀等武器,将二人团团围了起来。
雁南飞一猜便知这些村民定然是误会了他们,慌忙下马,抱拳道:“打扰大家了。我们并非坏人,只不过迷了路,马背上这位姑娘又中了瘴毒,急需找地方歇息,远远地看见这些房子,这才一路寻了过来。”
他见众人均眼神惊慌地看着他手里的刀,立马将刀收起,满脸歉意:“对不住,吓到各位了。”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位年长的老者,示意大家不要紧张。他慈眉善目,自称寨老,并问二人从何处而来。
雁南飞这才明白此处是苗寨,当即毕恭毕敬道:“我们打桑植而来,途中迷路,不觉间误入丛林,遇到瘴毒,这才不得意闯入寨子,扰了各位……”
“快将姑娘扶进舍内。”寨老是苗寨的头人,见二人并非坏人,立即让大家帮忙将墨月移进屋里,并替她把脉,目光深邃地说道:“幸亏瘴毒不深,并无大碍,随后服些汤药便可无事。”
雁南飞感激涕零,这才想起问询此地地名。寨老说:“此地名为小茅坡营。你们来时误入的丛林叫武陵山,山中瘴毒,已不知害了多少人命。幸亏你们二人及时离去,否则便无力回天了。”
“丛林里有三人名土兵,应是不久前刚刚殒命。附近还有不少凌乱白骨。”雁南飞回想起那时景象便觉得后怕。
寨老一听“土兵”二字,眼中立即射出一道寒光,惊恐万状:“附近为何会有土兵?”又焦虑道,“不好,寨子恐怕又有难了。”
“您何出此言?”雁南飞不解,寨老却又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并未作答。
雁南飞于是不再纠缠,话锋一转:“寨老,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他指的是刚进村时,苗寨的村民对他们极为不善,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寨老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苦笑道:“因你来自桑植,我才与你实言……”
原来,小茅坡营隶属容美土司治下。多年以来,百里俾手下那些土兵便对苗民不善,时常欺负他们,不仅抢劫苗寨,偶尔还会伤人、杀人。
“你们二人身着土民的装束,大家定然是将你们视为容美土兵了。”寨老一番话语,令雁南飞心中十分惭愧,且又对百里俾泛起恨意。
这时,有苗民端着刚刚熬制好的汤药进来,雁南飞喂墨月服下后,寨老又说:“你们二人暂且在寨子歇息两日,待这位姑娘好转之后再离去也不迟。”
“多谢寨老相救。”雁南飞起身鞠躬,给他施了个大礼。寨老还礼道:“不必客套。先前有违待客之道,还请二位见谅。唉,那些年,我们也是被骚扰怕了。”
忽然间,一个大嗓门在门外传来,雁南飞随寨老出门一看,只见门口被众苗民围了起来,其中一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男子扯着嗓子嚷道:“寨老,记得您说过,寨子禁止土民入内,为何又让这二人留下了?”
雁南飞不知此为何人,正欲解释,寨老说道:“黑娃,你小声点说话,勿惊扰了舍内姑娘。”被唤作黑娃的男子却不依不饶,愤愤不平道:“我不管,反正咱寨子容不下土民。”
寨老叹道:“这二人并非来自容美,他们是桑植人氏。姑娘中了瘴毒,如今仍未醒来。等她醒了,自会速速离去。”
雁南飞此时才插上话:“实属不好意思,打扰了各位清静。等月儿姑娘醒来,我们便立即离去。”
“桑植人氏也是土民。寨老,这些土民满口谎言,您若是心软收留他们,定会埋下祸根。”黑娃将手中苗刀一扬,喝令雁南飞带着墨月立即离开寨子。
雁南飞见状,心里甚是凄凉,也不想寨老为难,于是打算带墨月走,谁知黑娃身边的一个姑娘此时出面说道:“黑娃,我阿爹都说了,这二人并非来自容美,也不是坏人,你为何要苦苦相逼?”
“丹珠,你为何也要替土民说话?”黑娃阴沉着脸,看起来更黑了。
原来,刚刚说话的姑娘唤作丹珠,是寨老的女儿,鼻梁高挑,眼眸深邃,唇红齿白,宛若一朵青莲。她听黑娃如此说话,顿时便严词回道:“你未听阿爹说吗?这二人来自桑植,并非害死你爹娘的狗贼百里俾。”
雁南飞听她提起百里俾,心里顿时一惊。
丹珠又将目光落到雁南飞脸上:“我也并非要帮土民,可你看他,也并非土民呀。”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愕然,就连雁南飞自己都未想到,虽他来西南已久,装扮也似土民,却仍未逃脱丹珠的眼睛,一时间只好讪讪地承认了自己的汉人身份。
“屋内那位姑娘也是汉人?”黑娃被丹珠堵了嘴,却仍不罢休。雁南飞不想隐瞒,坦诚道:“月儿姑娘确属土民,原本也是容美人氏,但她阿爸被百里俾杀害,全家这才逃至桑植避难。”
他这番言语令众苗民更是惊恐万状,尤其是黑娃当即怒骂:“百里老贼,死不足惜。既你们与百里老贼也有不共戴天之仇,那便暂且留下吧。”
雁南飞松了口气,冲众人拱手道谢,当他转向丹珠,迎着她火热的目光时,慌忙垂下了眼皮。
众人散去之后,雁南飞随寨老回屋,丹珠也跟了进去,望着沉睡中的墨月,忽感慨道:“月儿姑娘可真好看!”
雁南飞不经意间也望了她一眼,却未敢答言。这时,寨老问她:“这两日赶山,有收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