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皇上竟说了这样的话。绣玥心里一惊。低声下气活了这些年,生命中头一个肯哄她的,竟是她名义上的这个夫君。
命运总是这样奇妙。
她张开眼睛,小声支吾了几句:&ldo;可御前侍候的太监皆是不许识字的,若要找,便只能从外面戍守的侍卫中去找,如此大张旗鼓,定是要惊动六宫的……到时嫔妾只怕就吃不了兜着走了。&rdo;
颙琰皱眉,睨了她一眼,&ldo;你倒是挺懂得分析。&rdo;他将绣玥放回榻上躺着,背过身,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ldo;得了,朕今日还剩几个折子没看,看过了折子,朕来替你写就是了。&rdo;
他心底浮现出绣玥早上给他研磨的情形,虽然是敷衍着的殷勤,到底还有些受用。
&ldo;明日朕再下一道口谕,嘉奖你御前笔墨伺候得当,那十遍的《女则》《女训》抄书惩罚,减去一半。如此,你可安心在此歇着了?&rdo;
&ldo;只是这事儿,朕自然会命宫人们三缄其口,你若漏了出去,惹得外头言官议论,朕定当不会轻饶了你。&rdo;
这举足轻重,绣玥哪还用叮嘱。总归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落了地,瞬间又恢复了那一惯虚与委蛇的漂亮话:&ldo;是,嫔妾记下了,嫔妾定当谨记皇上教诲。&rdo;
于是绣玥从未如此认真地将皇上的话放在心上,心安理得地在后寝殿的西稍间接着睡着了。
她本就贪睡,早上给皇后请安起得早,每每请了安,她都要回延禧宫再补个回笼觉。
可今日不但没有找补回来,又被训斥了一早上,紧接着就直接被提溜进了养心殿受罚抄书,刚刚又被好一顿折腾,这会儿她实在困得不停流眼泪。
这敞开了睡,就是两个时辰。
再醒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冬天本就天黑的早些,绣玥起身的时候整个西稍间都是暗沉沉得,没有多少声响。
她将自己简单收拾了一番,再回到前殿去看,皇上早已不在那里。想来是折子已经批完了,这会儿去了后宫哪个宫里歇着了罢。她的东西都还在角落里摆着,绣玥伸手翻了翻,果真多出了抄好的几卷《女则》。
皇上若不回来,她独自在养心殿就寝自然是僭越。
绣玥有些侥幸地想,说不定今晚上她可以回到延禧宫去,能跟宝燕报个平安也好啊。宝燕一定急死了,她在外面不知道自己在养心殿里的境况,可要终日悬心。
可这养心殿里都是御前伺候的宫人,不单口风严得紧,更加眼高于顶,怎会屑于搭理她这个六品的常在。
颙琰不在,都当她是个透明人。
好在这前殿里还是亮堂堂的,绣玥便重新坐下去,耐着性子准备再抄几篇《女则》。
她心里盘算着,倘若皇上今晚上歇在后宫哪位娘娘那里,她便豁出这整晚多抄几卷《女则》,左右下午也睡够了,早一日抄完,早一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