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一个婴儿,即便出生了,也没在世上活多久,不该有这样厚重的执念,甚至浓郁到影响了她的投胎之路,在人间滞留了近二十年。
一直到今时今日,她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亡灵,只剩近乎疯狂的一抹执念,还在死死纠缠着这个家庭不肯放手。
这不是厉鬼。
这是心魔。
要问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剧烈的执念,原因也很可笑。
她在娘胎时受过的爱意太多,那些如潮的爱意切实地落在她身上,让这个还为出生的孩子早早就拥有了灵智,期待着自己的出生,期待这对父母看到她后的表情,期待以后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但曾经受到的关爱有多少,出生后那短短几个小时,她经历的落差就会让她有多不甘心。
她如痴如狂、像个变态偷窥狂一样,数十年如一日地窥视着家里唯一留下来的这个“妹妹”,审视她,监视她,观察她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她从那么多出生的或者没出生的孩子里脱颖而出,拥有她梦寐以求的、曾经近在咫尺却又失之毫厘的、完整的人生,和一对父母。
她在那些无人看得到她的岁月里,发疯自虐般地在心里反复询问自己:凭什么?
凭什么徐瑾能活下来?
凭什么不是她活下来?
凭什么她拥有未来?
凭什么她不能拥有未来?
……
她根本不会去怀疑这对父母对自己的爱意,因为这是她留存于世的根本,一旦这种“父母爱着她”的信仰消失,她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她只会把一切问题都归咎到徐瑾头上,归咎到这个从降生开始,就注定不受父母疼爱的女孩身上。
是她的存在,阻碍了父母留下来她。
可她竟然还这么不知好歹,总是惹爸妈生气。
活下来不就很好了吗?拥有爸妈的关心疼爱不就很好了吗?挨点打受点骂又算什么?爸妈明明是为她好,为什么她要这么不听话呢?
——徐瑾在识海肆虐的心魔中窥见了这位“姐姐”短暂的一生,恍惚间,仿佛也听见了对方的心声。
下一秒,徐星辰张开嘴,露出一张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口,狠狠朝她的头颅咬下来。
……
鲜血四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徐瑾醒了。
她这次躺在管理局的休息室里,旁边就是皱着眉盯着自己的指尖、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顾清崖。
放眼看去,桌子茶几上的东西,全都一团乱,破碎的玻璃瓶倒在地上,曲靖正拿着扫把在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