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折家。
“怎么还不醒?”
折夫人在屋子里面急得乱转,“可怜见的,我的儿!眼见就消瘦下去了。”
于妈妈轻轻看一眼床上的大姑娘,小声宽慰,“现在只是低热,想来很快就会没事的。”
折夫人抹泪,“阿琰自小身子就好,怎么就突然发热起来了,还一直不醒——”
正说着,便听丫鬟道:“夫人,大少爷过来了。”
折夫人:“快让他进来,准是来看阿琰的。”
十八岁的折家大郎进了屋,先去看过妹妹,而后又看向母亲,支支吾吾的。折夫人一边擦眼泪一边问,“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折家大郎豁出去一般跪下,低声道:“母亲,求您为我去莫家提亲。”
折夫人顿时就天旋地转起来,想要骂人,又不敢骂出声音来吵醒阿琰,只能气得咬牙切齿低声吼,“孽障!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妹妹还昏迷不醒呢!”
折家大郎臊眉耷眼的低垂着头,“可莫家那边已经在带着人相看了,若是去晚了……”
折家莫家就住在一条巷子里面,母亲没有意愿去提亲,莫家也是知晓的。莫家此举,也是在试探折家的态度。若是母亲再不去提亲,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哀求道:“母亲,就为儿子去提亲吧,儿子之前没求过您什么——”
折夫人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你就跟你舅舅一个模样,自私自利,你妹妹还病着呢,你就来如此逼我,可见是没有把你妹妹,没把我放在心上!”
一巴掌,响得很,震得沉睡中的折琰颤了颤眼皮。
她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了娘家的闺房里。
迷迷糊糊中,她恍然以为在做梦。
她记得很清楚,她难产去世了。
死人还会梦见从前么?
折夫人却没有看见这一幕。她只低声一喝:“跪下!”
折家大郎很顺从的就跪下了。
折夫人继续压低声音骂道:“说了多少次,我是想为你择一门佳妇来耀门楣的!莫家姑娘虽好,却算是高攀咱们家,莫家老老少少看着也不像是以后有出息的,她就不是我想为你择的佳妇——”
折家大郎畏惧母亲的脾气,却还是愿意为自己的终生争取争取,便依旧小声哀求道:“从来都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媳,我若是高门娶媳,又是这般的性子,将来肯定不能夫妻和美。再者说,高门女各个都是眼睛往上看的,到时候母亲还能顺心?还不如娶了莫家女,往后她也没处跟母亲作对。”
他顿了顿,又道:“母亲放心,儿子虽然不中用,但大妹妹如此好,必定能嫁个高门,母亲定能如愿的。”
一句话,将还在恍恍惚惚中的折琰听得又是浑身一颤,她被刺激得咳嗽一声。折夫人时刻听着床上的动静,闻言也不骂儿子了,三步两步走过去,便瞧见折琰浑身大汗,脸色
惨白,唇色乌青。
她急得大喊,“太医——快请李太医来——”
折家大郎凑过来看,被折夫人一巴掌打在脸上,“孽障,滚一边去!”
折家大郎捂着脸去了一边,折琰却莫名堵了一口气。她依旧以为这是梦。
她听人说过,人死了的那一刻,便会回到从前,“梦”见从前的事情。
她这是死了。
难产死了。
她梦见了还没有嫁人的自己。
她一把抓住母亲的手,哭着劝解道:“母亲这般,大哥哥心里也会落埋怨的,我与母亲说过多少次,大哥哥是大哥哥,舅舅是舅舅,并不能混为一谈。大哥哥亲舅舅,不是因着他天生是亲舅舅,而是母亲嫌弃他,不喜欢他,所以大哥哥才去亲舅舅。”
折夫人僵硬,“你这个孩子,刚醒就在这里胡说什么呢。”
折琰气息已经很弱了,却还是抓住母亲的手不放,哀劝道:“我已经死了,母亲就只有哥哥一个孩子了,母亲就对他好些吧。”
“他不过就是想娶嫂嫂,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难道我与哥哥都要高嫁高娶,母亲才会觉得高兴吗?婚嫁婚嫁,母亲不该先为我们一生考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