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雪仿佛真的一无所知,举杯作势要饮。勃日暮眉间浮上喜色,正在这时,贺兰雪却突然顿住,将那杯酒送到勃日暮的眼前,“王爷,这杯酒该是我敬你才是,我既无官衔也无爵位,怎好受王爷这一杯酒?”他说着,竟似无意中将酒杯放回了托盘上,再拿起的时候已经换走了勃日暮的那一杯。
勃日暮面色大变,他当然不会喝贺兰雪敬给他的酒,只因他知道喝下了这杯酒,不消片刻就要去见阎王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摔了托盘,连退几步,大声道:“将他们拿下!”
大殿前后左右,登时涌出数百名手执兵刃的轻骑营兵士来。
贺兰族人这时验证了心中的猜测,全都面无人色,纷纷站了起来。贺兰傅贤立于首位,沉声道:“王爷这是何意?”
勃日暮面色冷然,沉声喝道:“本王奉旨:贺兰一族收留前朝余孽,图谋不轨,立即捉拿,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大殿的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顶御辇。众人心中凛然,知道皇帝终于到了。
御辇在殿外停下,勃长乐身着龙袍,更显得他面如冠玉,只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地望着殿内的情景。穿过众人的身影,看见一袭白衣的贺兰雪还在大殿内,勃长乐的唇角出现了今晚的第一抹笑容。
他遥遥站着,并没有进殿的意图。他只是来确认,或者说,他想亲眼看到贺兰雪的死。
贺兰傅贤叹息,他早该预料到有这样一天。到如今,他已经无话可说,就算贺兰家没有谋逆之心,看今晚的阵仗,也难逃此劫。然而束手待毙,却不是贺兰族人的作风。
大殿内外一片死寂,只听见齐刷刷的一道声浪,贺兰傅贤知道,那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就在刚才那个瞬间,至少有两百名劲骑一齐弯弓搭箭,只要片刻,大殿内的人都会变成刺猬。
勃日暮此时已站在殿外,志得意满。
就在他即将动手的那一刻,一个白衣身影静静挡住了他。勃日暮大惊失色,眼前站着的男子,竟然是刚才还在殿内的贺兰雪。他何时悄无声息地到了自己的跟前!为什么以自己的修为却毫无所觉,而贺兰雪的手,正停在自己的脖颈处!
“陛下,你要的,不过是贺兰雪一人的性命,何必牵累无辜?”贺兰雪却没有理会勃日暮,转而高声对勃长乐道。
勃长乐缓缓道:“你劫持明亲王,可是要朕放了他们?”
勃日暮一身武功却被在片刻之中就被制住,心中大骇。这时候听见皇帝这么说,方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劫持做了人质。
好!很好!他咬牙切齿地望着贺兰雪,可那人却全然没有将他放在眼中,只大声道:“只要陛下放了伯父和贺兰家其他人,贺兰雪愿意束手就擒。”
“放他们走。”勃长乐面上笑容并未改变,他知道这些人走出去也是要死,外面还有他设下的另一重埋伏。
所以他毫不犹豫,挥手示意轻骑营放贺兰家其他人离开。
贺兰傅贤第一个迈进宫门,却是最后一个退出去的。他的目光,一直凝在贺兰雪的身上,但始终一言不发,最后长叹一声,走了出去。
贺兰雪轻轻一抬手,勃日暮竟被推出数丈,堪堪落在御辇旁边。
天空忽滴落一滴雨珠,正好落在贺兰雪的脸上,他的眼睛忽然合了起来,神态也十分平静,仰首感受着雨珠接连的落下,就像他不是身处重重包围中,而是在寒夜中独立庭院听雨罢了。
接着,他慢慢睁开眼睛,却仍然望着天空不知名的某处,像是在等待什么的到来。
这一幕十分的奇异。
他一身白衣,仰首看天,月光越过宫墙照在他的脸上,明暗不定,唯有他的眼神,依然是明亮的。他静静立在殿前,仿佛天下所有的光辉都被他吸取了一般,月亮也只为他一人而亮。在众人看来,只觉得他的身姿潇洒之极,恍如神人。
勃日暮竟然叹了口气,“陛下,微臣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对他念念不忘了。”
勃长乐却冷笑道:“只要过了今夜,她就只能记得朕一个人。”
“放箭!”勃长乐下令。
眼看贺兰雪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射成刺猬,命丧当场!
然而,出乎意料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