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顿时悄无声息,每个人的脸孔都变得雪白――
优华纤细的手停在半空,她精心扑上胭脂的脸颊已苍白如死人的颜色。刚才她的手还没有触到帏帐,这把刀便闪着炫目又可怕的光飞到她眼前!
“咳、咳!”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打破了这死般的沉寂,但在众人耳里听来,几乎比狮子怒吼更威严可怕!叶知秋轻声道:“优华,难得你是碧云楼有名的歌妓,竟连我的规矩也不懂么?”
这把刀的力道一紧,一丝鲜血顺着优华雪白的脖颈流了下来,鲜红的血、雪白的肌肤――形成一种奇特的、诡异的美丽。优华身形一软,已跪坐在地上,方才一刻前谈笑风生的柔媚神态早已荡然无存,不住流下的眼泪鼻涕与鲜血混在一起。在场众商贾看在眼里,却无人敢去制止。
“我朝刑统明令:凡人杀伤官妓者,刺配二千里。叶阁主精明至斯,断至不会和一官妓一般见识,白衣还请叶阁主高抬贵手!”我从席上缓缓站起,走到白丝帏前深深一揖。
我本来不想插手此事,但优华太象肖真真了!我无法忍受肖真真脖子上横着一把利刀,满是恐惧地倒在我面前,更主要的是,优华只有二十余岁,没有人有权随便决定人的生死,便是叶知秋也不能!
“好!好个白衣卿相!”叶知秋轻轻拍手,又好似说给我听一般,轻声道:“我就知道,定当是你出面……”他一声轻笑,道:“没想到……名闻天下的白衣卿相会为一个歌妓求情,看来传闻白衣卿相不近女色,此言为虚啊。”
我也轻轻一笑,道:“古人云食、色性也,圣人且如此,何况我白衣一介凡人,叶阁主定不会为杀区区一名歌妓而自惹烦恼,又何妨轻轻放手,饶她一次也就是了。”
叶知秋一字一句道:“没想到白衣卿相对刑名也有专精,佩服佩服……不过……”他清清嗓子,淡淡道:“不过优华已被叶某买为奴婢,削了乐籍,已非官身,我朝刑统明令:若奴婢有罪,其主可自用家法杖杀而后上呈有司,其主脱罪。不知白公子对此条有无心得?”
闻得此言,我在黑纱内的脸色不禁一变!
我在现代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算接过大大小小几十余案子,律条熟悉自然不在话下,每次当庭辩论虽不尽是胜券在握,但也算是成竹在胸,可是这次,无疑在占得先机上,却败给了一个古人!
好个一叶落知天下秋!
我声音未变,道:“没想到叶阁主已买下优华,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叶阁主可否刀下留人,归云庄愿买下优华一命。”
“买下优华?”叶知秋的话语里隐隐一丝讥讽,“叶某从江南碧云楼买走这位当红歌妓,又赠她和田玉簪、雪绸舞衣,这些一共……一万三千五百八十七两白银,敢问白公子可能为归云庄做下这个主?”
我尚未答话,身后响起一个清亮爽朗的声音,“白衣卿相所言,便是归云庄之意!”正是归云庄少主云逸扬。
我回身望去,见云逸扬神色平静,对我落出一丝微笑,心中不由一阵温暖,朗声道:“归云庄就以一匹四十二尺长的缭绫,换优华一人。”此言一出,我自有主张,叶知秋已断言一件舞衣可值百金,宋时金价极贵,一两足金价最高时可换得八十两纹银,一匹缭绫可做得四件舞衣,以此算来,至少值得一万余两银子。
我言一落,叶知秋突然哈哈大笑:
“好个精明的白衣卿相,竟也糊涂至此!你可曾见过那个商人以高价买进,又以原价卖出的么?一匹缭绫……如果我要两匹,又待如何?”
我颔首:“可以。”
叶知秋道:“如果我要三匹呢?”
我并不迟疑,应道:“可以!”场内已发出一片讶声,三匹缭绫,已价逾四万两白银,几乎可买下一个碧云楼,现在却用来换一个歌妓一命,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优华人在地上本已心神恍惚,见我已同意出三匹缭绫,突然哭叫道:“白公子,小女子贱命不值得――”
叶知秋的声音又淡淡传来:“如果我要织缭绫的技艺呢?”
“啊――”在场众人无不动容,秋叶阁青丝雪绸已是极品,若叶知秋知道织缭绫之法,秋叶阁所得何止四万两白银!自此江南江北,秋叶阁更是如虎添翼,还有谁可与之比肩!
“哈哈哈――”我朗声长笑,“叶阁主,在下已,退避三舍――”话音一落,我寒冷的眼神直透出蒙面黑纱,向帏帐内的叶知秋射去!
“退避三舍,退避三舍……”叶知秋轻道:“退无可退,必有迎击之威,这是晋文公故事呵……”帏中人沉思半响,缓缓道:“阿福,放下刀。”
这一下形势立转,连我也不禁讶然。叶知秋此言一出,被称作阿福的仆役脸上仍是一副老老实实的表情,手腕一晃,架在优华脖颈上的刀却已不见踪影。叶知秋的声音传来:
“叶某只想以优华的身价,换得请白衣卿相为我做一件事。”叶知秋道:“做得这件事后,优华就是你的人了。”
我沉吟半响,道:“好!”
叶知秋轻笑道:“好!爽快,放心,叶某定当不会让你去做杀人放火之事。”一道修长的身影在白帏内慢慢传过身去,悠然道:“今天各位未能尽兴,是叶某的不是,改日定选良辰再开盛宴,阿福,送客!”
那个阿福慢慢走出,脸上面无表情,道:“各位好走。”众商贾早就被这阵仗吓得面无人色,虽酒菜味美,自己小命更美,一个个鱼贯而出,连告辞的话也没说出,一时间,走得干干净净。
阿福身形一闪,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手中却没有刀子,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我家公子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