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点点的繁星在眼底汇聚成焦,一首接一首的歌机械式地涤荡过耳孔,空有旋律,不着痕迹,直到mp3自动关了机,长久保持着一个姿势的许意浓终是翻了个身,却忘了摘下耳机,长线绕在了她的颈间也浑然不觉。
夜空像被笔墨晕染过,缱绻而神秘,许意浓透过窗户好似隔了层滤镜在看这浩瀚千里的一隅,她毫无睡意,又是一次彻夜的难眠。
自那之后,许意浓跟王骁歧之间似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
林淼在许意浓的提醒下,跟男友范亦诚低调了许多,至少在学校里两人是不敢同时再出现了,班主任因为没有确凿证据,也不能将她真的怎么样,只能继续暗中观察。林淼逃过一劫后,一直对许意浓的仗义心存感激,老嚷嚷着要请她吃饭,但都被许意浓推拒了,不过同桌俩之间的感情倒是与日俱增地好了起来。
对许意浓而言,林淼早就不止是同桌,也是朋友,是她为数不多能放在心上去交的朋友。
时间转眼即逝,高一第一学期无声地拉上了尾幕。
期末考试最后一天,C市这座南方小城罕见地下了场大雪,到下午的时候已经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这可激动坏了从小鲜有机会见雪的南方孩子们。
考完最后一门大家争先恐后地飞出教室撒欢,急不可耐的男生们不等到操场,在教室走廊里的栏檐抡起一把雪就往其他人身上扔,所有教学楼的走廊里,楼道中充斥着少男少女们的打闹与嬉笑,好不热闹。
不一会儿操场上也聚满了攒动的人头,考完试的学生们如脱缰的野马在这片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旷野上驰骋,即使每个人的脸颊冻成了高原红,手也在来回的掂抛雪球中抖成了帕金森,连呼出的一口空气都夹杂了缕缕雾气,可大家的兴致依旧盎然不减,这难得一见的沸沸扬扬与平日里市一中的乌泱沉沉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这场雪下得不是冷若冰霜,而是每个人心底渴望冲破束缚的自由。
许意浓刚从考场出来走到一楼,就难以避免地被人误伤了,一个雪球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进了许意浓的脖子里,那灌顶而来凉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寒噤,边伸手去捞那雪块的同时边四处探寻着始作俑者,可这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她只得自认倒霉。
雪块随着她的肢体动作沿着颈项簌簌地往下坠落,黏着她的肌肤从上至下地留下了道道印记,又是一番刺骨的寒,她狂跺着脚,想用这个办法把其他碎块从身上抖出来,却已无济于事,它们亦是遇到温热即化的恶魔,这宛如催化剂般的动作加速了融化,很快就有冰凉的湿意流淌在许意浓的背脊与前胸,转眼就把她的贴身衣物都给浸透了。
许意浓懊恼着,这让本就不喜冬天的她更加心生烦躁,她在原地拍抖着衣服,这时王骁歧跟班上几个男生从楼道下来了,一副也刚出考场的样子,有人一看到许意浓就喊住她要对答案,王骁歧鲜少会跟他们对答案,相比之下许意浓更好说话,同学们更喜欢找她。
果然许意浓没好意思推脱,就此被缠,最后莫名其妙变成跟他们一道回教室了,一行人里,她跟王骁歧各自走在最两侧,中间隔了几个人,却像隔了一道墙,许意浓被人盘问答案的时候偶尔也能听到几句那边的对话。
有人问王骁歧,“过年在哪儿待呢?回大H市?”
他语气极淡,“这儿。”
那人就笑笑,“反正我们也放不了几天寒假,待C市也挺好。”
寒假只有一周是市一中的历来惯例,其余时间正常上课,所以对他们而言,放假的意义确实不大。
大家不知不觉走到了操场边缘,几个雪球又突袭而来,陆续砸中了男生们。
“喂!一考完试就对答案的都长针眼!来啊!快活啊!”远处有人在叫唤。
大家往操场一看,是周邺,他见他们不为所动,又团了两个雪球扔过去,有人被砸了一脸,还有的躲之不及,差点滑倒,滑稽的样子笑得周邺前俯后仰。
几个男生感觉被挑衅了,撸起袖子也弯身捞起脚边的雪“磨刀霍霍”地过去了,势要扔回来才罢休的样子。
只有王骁歧跟许意浓站在原地没动,她看看他,谁知他也在看她。
“你,”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是沙哑的,赶紧清了清嗓,“你看我干嘛?”
他不该跟他们一起去打雪仗吗?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他反问。
许意浓被噎住,“……”
他还在看她,“你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