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也走开了。
门关上之后,彬格莱小姐说,“有些女人们为了自抬身价,往往在男人们面前编派女人,伊丽莎白·班纳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这种手段在某些男人身上也许会发生效果,但是我认为这是一种下贱的诡计,一种卑鄙的手腕。”
达西听出她这几句话是有意说给他自己听的,便连忙答道:“毫无疑问,姑娘们为了勾引男子,有时竟不择手段,使用巧计,这真是卑鄙。只要你的做法带有几分狡诈,都应该受到鄙弃。”
彬格莱小姐不太满意他这个回答,因此也就没有再谈下去。
伊丽莎白又到他们这儿来了一次,只是为了告诉他们一声,她姐姐的病更加严重了,她不能离开。彬格醚再三主张立刻请钟斯大夫来,他的姐妹们却都以为乡下郎中无济于是,主张赶快到城里去请一位最有名的大夫来,伊丽莎白不赞成,不过她也不便太辜负她们兄弟的一番盛意,于是大家协商出了一个办法;如果班纳特小姐明儿一大早依旧毫无起色,就马上去请钟斯大夫来。彬格莱先生心里非常不安,他的姐姐和妹妹也说是十分担忧。吃过晚饭以后,她们俩总算合奏了几支歌来消除了一些烦闷,而彬格莱先生因为想不出好办法来解除焦虑,便只有关照他那管家婆尽心尽意地照料病人和病人的妹妹。
第九章
伊丽莎白那一晚上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她姐姐房间里度过的,第二天一大早,彬格莱先生就派了个女佣人来问候她们。过了一会儿,彬格莱的姐姐妹妹也打发了两个文雅的侍女来探病,伊丽莎白总算可以聊以自慰地告诉她们说,病人已略见好转。不过,她虽然宽了一下心,却还是要求他们府上替她差人送封信到浪博恩去,要她的妈妈来看看吉英,来亲自判断她的病情如何。信立刻就送去了,信上所说的事也很快就照办了。班纳特太太带着两个最小的女儿来到尼日斐花园的时候,他们家里刚刚吃过早饭。
倘使班纳特太太发觉吉英有什么危险,那她真要伤心死了;但是一看到吉英的病并不怎么严重,她就满意了;她也并不希望吉英马上复元,因为,要是一复元,她就得离开尼日斐花园回家去。所以她的女儿一提起要她带她回家去,她听也不要听,况且那位差不多跟她同时来到的医生,也认为搬回去不是个好办法。母亲陪着吉英坐了一会儿工夫,彬格莱小姐便来请她吃早饭,于是她就带着三个女儿一块儿上饭厅去。彬格莱先生前来迎接她们,说是希望班纳特太太看到了小姐的病一定会觉得并不是想象中那般严重。
班纳特太太回答道:“我却没有想象到会这般严重呢,先生,她病得太厉害了,根本不能搬动。钟斯大夫也说,千万不可以叫她搬动。我们只得叨光你们多照顾几天啦。”
“搬动!”彬格莱叫道:“绝对不可以。我相信我的妹妹也决计不肯让她搬走的。”彬格莱小姐冷淡而有礼貌地说:“你放心好啦,老太太,班纳特小姐待在我们这儿,我们一定尽心尽意地照顾她。”
班纳特太太连声道谢。
接着她又说道:“要不是靠好朋友们照顾,我相信她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儿了;因为她实在病得很重,痛苦得很厉害,不过好在她有极大的耐性……她一贯都是那样的,我生平简直没见过第二个人有她这般温柔到极点的性格。我常常跟别的几个女儿们说,她们比起她来简直太差了。彬格莱先生,你这所房子很可爱呢,从那条鹅卵石铺道上望出去,景致也很美丽。在这个村庄里,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地方比得上尼日斐花园。虽然你的租期很短,我劝你千万别急着搬走。”
彬格莱先生说:“我随便干什么事,都是说干就干,要是打定主意要离开尼日斐花园,我可能在五分钟之内就搬走。不过目前我算在这儿住定了。”
“我猜想得一点儿不错,”伊丽莎白说。
彬格莱马上转过身去对她大声说道:“你开始了解我啦,是吗?”
“噢,是呀……我完全了解你。”
“但愿你这句话是恭维我,不过,这么容易被人看透,那恐怕也是件可怜的事吧。”
“那得看情况说话。一个深沉复杂的人,未必比你这样的人更难叫人捉摸。”
她有母亲连忙嚷道:“丽萃,别忘了你在作客,家里让你撒野惯了,你可不能到人家这里来胡闹。”
“我以前倒不知道你是个研究人的性格的专家。”彬格莱马上接下去说,“那一定是一门很有趣的学问吧。”
“不错;可是最有趣味的还是研究复杂的性格。至少这样的性格有研究的价值。”
达西说:“一般说来,乡下人可以作为这种研究对象的就很少。因为在乡下,你四周围的人都是非常不开通、非常单调。”
“可是人们本身的变动很多,他们身上永远有新的东西值得你去注意。”
班纳特太太听到刚刚达西以那样一种口气提到乡下,不禁颇为生气,便连忙嚷道:“这才说得对呀,告诉你吧,乡下可供研究的对象并不比城里少。”
大家都吃了一惊。达西朝她望了一会儿便静悄悄地走开了。班纳特太太自以为完全占了他的上风,便趁着一股兴头说下去:“我觉得伦敦除了店铺和公共场所以外,比起乡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处。乡下可舒服得多了……不是吗,彬格莱先生?”
“我到了乡下就不想走,”他回答道;“我住到城里也就不想走。乡下和城里各有各的好处,我随便住在哪儿都一样快乐。”
“啊,那是因为你的性格好。可是那位先生,”她说到这里,便朝达西望了一眼,“就会觉得乡下一文不值。”
“妈妈,你根本弄错了,”伊丽莎白这话一出口,她母亲就红了脸。“你完全弄错了达西先生的意思。他只不过说,乡下碰不到象城里那么些各色名样的人,这你可得承认是事实呀。”
“当然罗,宝贝……谁也没那么说过。要是说这个村子里还碰不到多少人,我相信比这大的村庄也就没有几个了。就我所知,平常跟我们来往吃饭的可也有二十四家呀。”
要不是顾全伊丽莎白的面子,彬格莱先生简直忍不住要笑出来了。他的妹妹可没有他那么用心周到,便不由得带着富有表情的笑容望着达西先生。伊丽莎为了找个借口转移一下她母亲的心思,便问她母亲说,自从她离家以后,夏绿蒂·卢卡斯有没有到浪博恩来过。
“来过;她是昨儿跟他父亲一块儿来的。威廉爵士是个多么和蔼的人呀,彬格莱先生──他可不是吗?那么时髦的一个人!那么温雅,又那么随便!他见到什么人总要谈上儿句。这就是我所谓的有良好教养;那些自以为了不起、金口难开的人,他们的想法真是大错而特错。”
“夏绿蒂在我们家里吃饭的吗?”
“没有,她硬要回去。据我猜想,大概是她家里街头等着她回去做肉饼。彬格莱先生,我雇起佣人来,总得要她们能够料理份内的事,我的女儿就不是人家那样教养大的。可是一切要看各人自己,告诉你,卢卡斯家里的几个姑娘全是些很好的女孩子。只可惜长得不漂亮!当然并不是我个人以为夏绿蒂长得难看,她究竟是我们要好的朋友。”
“她看来是位很可爱的姑娘,”彬格莱说。
“是呀,可是你得承认,她的确长得很难看。卢卡斯太太本人也那么说,她还羡慕我的吉英长得漂亮呢。我并不喜欢夸张自己的孩子,可是说老实话。这并不是我说话有信心。还在她十五岁的那一年,在我城里那位兄弟嘉丁纳家里,有位先生就爱上了她,我的弟妇看准了那位先生一定会在临走以前向她求婚。不过后来他却没有提。也许是他以为她年纪太小了吧。不过他却为吉英写了好些诗,而且写得很好。”
“那位先生的一场恋爱就这么结束了,”伊丽莎白不耐烦地说。“我想,多少有情人都是这样把自己克服过来的。诗居然有这种功能……能够赶走爱情,这倒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的!”
“我却一贯认为,诗是爱情的食粮,”达西说。
“那必须是一种优美、坚贞、健康的爱情才行。本身健强了,吃什么东西都可以获得滋补。要是只不过有一点儿蛛丝马迹,那么我相信,一首十四行诗准会把它断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