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回春,萧条院落褪去冬日冷色,透出几许春色嫩芽。在此春晖溶溶之际,屋内的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你一天不吃饭,我就一天杀一个人。”东珠身后的实木圆桌上是刚刚准备好的饭食,还冒着热气,面前站着一脸倔强之色的何穗意。
实木圆桌旁低头站着一个丫鬟,身形纤细,低眉顺目的模样,若仔细看,还能发现她整个人都在抖,表情亦是恐惧到极致。
何穗意听到东珠的话,下意识攥紧自己的手,却不相信他真的会杀人。
东珠自然明白何穗意的心思,他轻笑一声,霍然出剑,原本好端端站在那里的丫鬟猛地就被他捅穿了肚子。
何穗意万万没想到东珠居然真的当着她的面杀人,瞬时吓得面色惨白,直接坐到了地上。
那丫鬟捂着肚子,踉跄着跪下来,正与何穗意面对面。
何穗意看到丫鬟插着剑的腹部,她大张着嘴,双眸震颤,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东珠慢条斯理地抽剑,动作优雅,跟方才他悄无声息,瞬息出剑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长剑被缓慢拔出,屋内弥漫出浓郁的血腥气,何穗意支撑着身体想站起来,却怎么都动不了。
丫鬟挣扎着伸出手想触摸她,却因为生命的突然消逝而半途而停。伸出的手砸在地上,身躯倒在地上,那双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她。
何穗意呆了一会儿后,终于是尖叫出声,“啊!”
东珠似乎早已料到,他上前,动作熟练的一把捂住何穗意的嘴。他站在何穗意身后,纤瘦的身体穿着玄色的常服,微微弯身,贴着她的耳朵,吐出一个浅淡的音,“嘘。”
男人的气息于鬓角吹拂而过,何穗意直觉毛骨悚然。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连一个细哑的音都发不出来。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锦衣卫低着头,悄无声息的进来将那丫鬟拖出去,地上留下一道清晰血痕。另外一个锦衣卫侧身进来,手提桶,拿着布,细致的把地擦干净。
屋内安静的过分,“吱呀”一声,房门被关上。
“起来吃饭吧,别饿坏了身子。”东珠的手抬住何穗意的胳膊,用巧劲将她从地上扶起。
何穗意被东珠扶着,踉跄着坐到实木圆桌旁,下头的实木圆凳凉得吓人。也有可能是她太过害怕,因此才觉得这凳子太凉。
实木圆桌上置着新鲜热食,明明是京师之地,烧出来的却都是苏州小菜,什么红烧狮子头、松鼠鳜鱼、糖醋肉之类的甜腻物。
“我怕你吃不惯咱们京师的菜,特地请了苏州师傅入东厂来做的。”东珠撩着宽袖,替何穗意夹了一块糖醋肉,“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东珠说话时语气温和,眼神亦是谦逊的,可何穗意知道,这只是他的伪装。方才他拔剑杀人时,也是这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何穗意盯住东珠手里的玉箸,她眨了眨眼,哆嗦着手去拿筷子,却不想因为太害怕,所以连筷子都拿不稳。
“啪嗒”一声,筷子掉在了地上。
何穗意立刻要去捡,东珠拦住她道:“脏了就别捡了,我喂给你吃。”说着话,男人的玉箸已到何穗意嘴边。
何穗意盯着那块沾满了糖醋的肉,喉咙里又干又涩,根本就吃不下去。她完全没有食欲,可是她不想再让无辜之人丧命。
何穗意使劲张开自己的嘴,她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已经不受控制,她自我感觉嘴巴已经张开很大,其实只露了一点的小缝。就这条缝,还是她使劲努力才撑开的。
东珠的指尖抚过她的唇,语气轻柔道:“再张开点。”
何穗意闭上眼,使劲张开了嘴。
东珠看着何穗意的动作,忍不住勾了勾唇,然后慢条斯理的将那颗糖醋肉放进了她嘴里。
小娘子感觉到嘴里的东西,却尝不出味道,只是不停的颤抖,连舌尖都抖得厉害。
东珠两指一捏,就帮何穗意把嘴合上了。
何穗意含着嘴里的肉,双眸轻动,看向东珠。她眼中含泪,浸着恐惧,却努力克服。
东珠脸上笑意更柔,他将手里的玉箸递给何穗意,然后弯腰将何穗意之前掉在地上的那双捡了起来,随意用宽袖擦拭一遍就开始挑着米饭吃。
何穗意看着东珠的动作没有说话,她沉默着捏着玉箸,咽下嘴里的糖醋肉,然后再没有动过筷子。
何穗意是真的因为吃不下,所以不动筷。东珠却也吃的不多,巴掌大的碗,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何穗意怕东珠又要来管自己吃东西,便大着胆子张口道:“你怎么不吃了?”说完话,何穗意又觉得自己胆子实在是大,居然敢这样跟这杀人凶手说话。
东珠自然明白何穗意的恐惧,他从泥潭之中爬到如今位置,踩高捧低,拿捏人性的事已然做过许多。
可惜,他太在乎何穗意了,以至于那些惯用的手段都使不出来。像杀人威吓这种事情,本该是打一巴掌然后给一颗枣儿的,可当他看到何穗意那恐惧的眼神时,终归还是收了自己那些手段,想着只要人在自己身边,慢慢来就好。
“我向来只吃三分饱,要留七分饥。”东珠用帕子擦了擦嘴,双眸自然下垂,眼角却落在何穗意身上。
“为什么?”何穗意蹙眉,觉得这太监实在是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