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里春秋(3)
吴脉生说:这话可不能乱说,真是车上找着的?那车我一早便用了,你什么时候找着的?
男仆又说:因昨日接送宾客,车子没有擦,蒋嫂子大清早就、就吩咐我们擦车。是在少爷用车之前就找着的了。
既如此,为什么钢笔和口红你没找着?
当时看见戒指,我就没再仔细看,关了车门就跑了。
那男仆说完,便又迅速蔫儿了,匍在地上瑟瑟发抖。吴将军闻言,却并无行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吴脉生也不再言语,他盯着神色复杂的吴将军,只觉可怕。虽然他是不喜欢甜辣椒,但看爸爸刚才出手那么重,要是出了人命,也是得不偿失。张副官额角冒汗,人虽不动,却能察觉他在轻轻发颤。吴脉生突然不想再待在这里看下去了,可他又不能走。
宴会厅寂静无声。
你说是厨房里几人争执,才扯出这枚戒指来,把那些人都带来。吴将军吩咐,片刻后,管家又领来三个人。
蒋嫂子揣着手,有些胆怯又有些兴奋,邀功似地说:将、将军,是这样,这阿甫拉着金萍躲懒,两人在厨房后头不知悉悉索索说什么,我去找他们,他们还跟我犟脖子,反骂我,平南、平南是我侄子,看不过我一把年纪被他两个欺负,便出言说了几句,谁知阿甫挥着拳头就朝平南揍下去,这不,打着打着,戒指落了出来。我虽不知那戒指是谁的,但看那个头,肯定不会是阿甫的了!赶忙找了管家来
她胡说!是她先骂金萍小娼妇!伏在地上的阿甫忽然大声说。
阿甫!管家制止,朝蒋嫂子撇撇手,蒋嫂子才退后一步,同平南、金萍站在一排,阿甫说是清早擦车时找到的,蒋嫂子,你可曾让人去擦车?
蒋嫂子点点头:这倒有的。
管家看向金萍:怎么回事?
金萍回答:蒋嫂子骂我,阿甫替我出气,然后,平南替蒋嫂子出气,就打起来了。金萍虽低着头,并不十分害怕,她趁机朝张副官看,只觉那男人俊朗非常,便是白天也见过的那位。又看甜辣椒一张脸白煞煞的,像是在忍痛。见金萍看过去,甜辣椒还朝她微微笑了笑。金萍心头一跳。
平南,他们说的,可是当时情况?
平南脸上带伤,恨恨地点头。
吴将军这时才看向甜辣椒,道:甜儿,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甜辣椒吃痛嘶声,脸上毫无血色,只留着那人为添加上去的颊彩、口红。她忽然哼笑,说:现在我说什么,还重要么?将军,您会信么?
吴将军说:你先说说吧,我不喜欢冤案,我上阵杀敌,每一枪都要开得明明白白,过日子,也是一样。他一眼也没有朝张副官看。
甜辣椒蹙眉支起身体,坐直了,抬起头,正色道:就是掉了,但我并不知是什么时候掉的。
甜儿,你可记得这只鸽子蛋,有几克拉?
甜辣椒缓缓说:二十克拉。
是了,二十克拉!不是两克拉!不是二两!二十克拉的鸽子蛋在手指上戴着,掉了会没有知觉?你那手指即刻就会感到少了点什么的,你却说不知什么时候掉的,甜儿,你欺负我老吴没有戴过戒指?
甜辣椒于是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宴会厅的一角。张副官出席,站到吴将军跟前,低下头说:将军
我让你说话了吗?吴将军淡淡道,长官没有命令,你能擅自行动吗?是不是觉得你父亲和我是旧识,就逾越了规矩,甚至做了不该做的?当时你到我这里来,说的每一句话,我可还都记得清清楚楚。
吴将军站起来,背着手,咬着牙,在宴会厅里来回地走。这是他新婚的第二天。他的新婚妻子坐在面前,弄丢了结婚钻戒。那钻戒又被下人从别的男人开的车里找了出来。那个别的男人,是他的副官。这事不管是谁听了,都要笑话他老吴是个大王八。
脉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吴将军这才想起吴脉生刚才话里有话的模样,不免觉得自己错怪了他,愧疚对他大呼小喝,这儿子就是这样被他骂大的,年纪那么小就没了母亲,敏感些、阴柔些,也正常。吴将军走到吴脉生身后,起手往他肩膀上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