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晷星】的计时方式来计算的话,黛希去往【格赫罗斯】的时间已经过去七十个小时了。在这七十个小时中,凡妮莎设想过无数次如果姐姐有什么不测的话自己该怎么办——中间有一段时间,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帮着【格赫罗斯】把一切都毁了——
姐姐都没了,别的东西还有什么存在意义么?
从自己不得不住进疗养院的那一天开始,每次见到姐姐,都会在她身上看到或大或小的伤口。从那时起凡妮莎心中就对姐姐正在过的生活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
人类没什么好东西,他们肯定是在欺负姐姐,压榨姐姐,如果赚钱的过程真的像每次姐姐来看自己的时候说得那样轻松的话,那为什么自己每次都能从姐姐的身上闻到淡淡的血腥味道、机油味道甚至是火药和强酸的刺激味道?
不过凡妮莎并没有将这些话对姐姐挑明——她知道姐姐是不想让自己担心,而彼时唯一能回报她的手段,就是尽快养好自己的身体,别再为姐姐增加额外的负担了。
她一直听主治医生和护理医生的话,尽量不从单人病房中出去。那时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也许永远都治不好了——先天性心力衰竭这种病只能靠药物维持。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不让自己的病情恶化,不能给姐姐添多余的麻烦。
凡妮莎做得很好,当黛希看着妹妹气色好起来的时候,她的表情也变得轻松许多,连眉间的痕迹都淡了不少——每当凡妮莎看到姐姐这样的表情的时候,她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姐妹两人互相救赎着对方,就算每个月只有一次交流——有事黛希甚至因为任务、几个月才回一次【月卫一】——即便如此,见面的那天也成了两人每天最期待的事情。
如果这样的姐姐回不来的话,那人类还有什么拯救的必要?
什么皇帝,什么议会,什么舰队,什么契约,什么神灵。
都去死吧。
似乎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狗从一堆空罐头中爬了起来——这家伙胃口真的可以,肚子眼看就要撑破了,也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不仅吃光了所有的肉罐头,就连备用的狗粮也都吃得一干二净。
【丫头……嗝儿!】狗走到凡妮莎的座位前,【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是在咒你姐姐死么?】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凡妮莎尴尬地笑了笑,她没想到对方竟然能洞悉自己的想法,“我只是……”
【我才不管你在想什么,只是你刚刚的表情……比那家伙还苦大仇深。】狗说着,歪头示意她看向坐在一边的【柳先生】。
凡妮莎还以为狗是在开玩笑,想让她放松一点。但当她顺着狗的意思望过去的时候,发觉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柳先生】的表情十分难看,似乎心情差到了极点一样——凡妮莎实在是不知道究竟什么事能让【至高三神】之一的【尤格·索托斯】苦恼成这样,难道……未来又发生变化了?
“……柳先生?”凡妮莎身上连接着控制【帕蒂号】血肉部分的触手,不方便走动,但她可以操纵舰内盘卧的血肉组织,为【柳先生】泡一杯茶。
“……谢谢。”柳先生在茶杯递到面前的时候才回过神来,这让凡妮莎更加确信了他心中似乎有什么很烦恼的事。
“您在担心什么?是未来……又发生什么改变了么?”少女试探地问道。
“嗯。”柳先生喝了口茶,表情变得好了一些,不过眉宇间还是有着化不开的纠结,“凡妮莎小姐。”
“怎么了?”
“将呼唤【父神】化身的【印】收起来吧,你不需要这样做了。”
听到【柳先生】这样说,凡妮莎差点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真的跳了,如果狗没立刻扑上去按着她的话,那些触手就会被她强行扯断——控制星舰倒是小事,反正现在她们也没动,主要是那些触手都连接着凡妮莎的血肉与神经,直接扯断可是很疼的。
“您是说,姐姐她成功了?!”少女的声音抑制不住地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