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公主十九定下姻盟,双十才嫁。孔雨晴看着紧抿唇口的韩璐,心中郁气顿时消散。淑妃怎么了?伴君王左右十载有余,不但没够着后位,连个孩子都没有,韩璐还好意思搬出来显摆?
真是好笑。
宴席过半,红梅林中舞女退去,徒留满地红花。再起缓缓流水声,一群稚童提着精致的小竹篮入林,嘻嘻闹闹捡红花。
李安好一眼就瞧着了自家的小雀儿,那丫头咧着嘴,笑得极不自然,但手脚倒是利索,尽挑刚落的红梅捡。旁的稚童是来逗趣的,她则真是冲红梅来的。
跪坐在李安好左后侧的旬嬷嬷盯着那实诚的小丫头是哭笑不得,低语嘀咕道:“给姑娘丢人了。”
“无碍,”李安好是一点不介意。
转眼功夫,小雀儿篮中红梅已满。柔嘉公主坐得屁股都麻了,瞧着时候也差不多了,再次举杯:“本宫在这你们多有拘束,”听着连声不敢,一笑置之,“饮尽此杯,本宫便下去准备给你们的回礼。你们在这也别拘着,高高兴兴地玩。缺什么,就知会宫人去取。”
说完就赶紧喝了杯中物,麻溜地退场,留下了贴身伺候的宫嬷嬷在这看着。
“臣女恭送公主。”
柔嘉公主离开不到一刻,就有闺秀端杯起身,走出坐席,找相熟的姐妹对饮。陈元若有心留意着下手,她以为就朱氏贱人那性子,一次加害不成,难说不会有第二次?
有姐妹前来,她借机站起离席退至朱薇岚身后,见其坐着半天不动原是盯着小铜炉发呆,不禁有些怏怏。只头一调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心猛然一跳,敛下眼睫遮住眼底的犹豫。
“这红梅酒清甜不醉人,不知今年公主是否还拿此做礼?”大理寺卿家的闺女兀自说着,两颊早已染上嫣红。酒不醉人,但这满园的梅花和萦绕在鼻尖的清香却可媲美那北阳山最醇厚的老酒。
陈元若深陷两难,脑中全是奉安国公府九族被诛杀的惨境。奉安国公府乃是开国功勋,为圣祖立旗、大靖开疆扩土立下过汗马功劳。
细究姑母畏罪自戕,国公府九族被诛杀。
她知唯两样可罪至此,弑君亦或是谋逆。藏在斗篷中的手颤了颤慢慢收紧,陈元若不敢相信,一口气堵在嗓子口,上不去下不来。奉安国公府手中无兵权,谋逆不太可能……不知为何她竟突然想起与先帝同天逝的康嫔,难道……连连甩头否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靖文皇帝与姑母鹣鲽情深,世人皆知。
“元若姐姐,你在听我说话吗?”
“啊?”沉浸在纷乱思绪中的陈元若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直接贴在冰凉的墙上,抱歉地笑看向好友:“我出神了,你刚说什么?”
就在这时,朱薇岚动了,端起酒杯离座,瞟都不瞟陈元若二人,一路与人打着招呼说说笑笑,慢慢靠近李安好那方。
陈元若愣愣地看着,见朱薇岚距贵主还有不到两丈远,两眼微微一缩,隔着斗篷抵着墙的两手猛然一抓。若真是那两大罪之一,她进宫也是救不得奉安国公府,眼中没了犹豫,变得清明。
牙一咬,赌!
挪动发僵的腿,倾身端了酒杯丢下好友,跟上朱薇岚。
“元若,你去哪?”
凉风拂过面,任好友叫唤,也没回头。她诞下就享着奉安国公府的祖荫,现国公府大难临头,她总要拼一拼,万一拼出一线生机呢?
大概是因为帮着堵了韩璐的嘴,孔雨晴待李安好更是热络,一直颇有兴致地与人聊着话,偶或端杯共饮。直至上手的韩璐起身迎承恩侯府家的姑娘,她才停下,也跟着站起身。
坐了这么许久,李安好两腿都麻木了,舒展不得,抬手让旬嬷嬷扶她起来站会。僵直过后是难耐的酥麻,刺得她双眉紧蹙,嘴角却扬得高高的。
朱薇岚与韩璐只说了两句话,便拉着人走向孔雨晴。因着之前的事,韩璐不欲上前,想要抽回被拉着的手。
孔雨晴心里虽不痛快,但无奈淑妃再无用也是四妃之一,如今尚未大选,也不是耍性子的时候,陪着笑脸冲着韩璐说道:“能相邻而坐就是有缘,韩姑娘不会连杯酒都不愿与我喝吧?”
“这是怎么了?”朱薇岚做样子嗔怪地瞪向韩璐:“又仗势欺人了?”
“你说什么呢,谁仗势欺人?”韩璐回身端了自己席上的酒:“不就是一杯酒吗,我还没那么小气,”气冲冲跨步向前。
朱薇岚先一步走至孔雨晴跟前,占了她的正面,自来熟地拿了席上的酒斟满酒杯:“韩家妹妹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她心好着呢,”余光扫到人,左脚突然伸出。
韩璐没在意脚下,右脚被勾住,收不住往前跌撞冲了两步,擦过孔雨晴的肩,直直扑向站在孔雨晴身后三尺地的李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