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凑上前,眼珠上布满了血丝,神色森然:“那个男的跟你是一伙的?”
宋柏动作顿了一秒,然后猛地抓住老人的领子,把他拍在车门上,呼吸有些急促:“你为什么认识他?”
老人被掐得剧烈咳嗽起来,边笑边咳嗽,整张脸扭曲发紫,一个字一个往外吐:“他就是个——瘟神,谁沾上谁倒霉,你跟他——都活不久!”
宋柏手一松,老头子的身体砸在警车的垫子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头,轻蔑道:“巧得很,我这个人,桃花符姻缘绳在我身上都很灵验,就诅咒这玩意,挨不着。”
“哪怕不是我,也总有城隍官能撬开你的嘴。”
老头挣扎着起来,惊恐万分:“我要去警察局,要判也就在牢里待几年,你们城隍……咳咳,你们不能乱来!”
宋柏关上车门,把老头愤怒的咆哮留在身后。
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天幕还是深浅不一的紫色,空气中蔓延着迷蒙的雾气,唐拾远远望见宋柏下车时的脸色,清晰俊气的眉眼上好像裹了化不开的冰。
“走吧。”他叫了一声依旧魂不守舍的祝山乾,想出小区,就见身后那人赶着投胎似的快步走过来。
宋柏掏出钥匙,开了车锁,假装意外地扭头看唐拾:“哎,你没车啊?”
唐拾眼皮跳了一下,宋柏把一辆崭新的软顶敞篷大奔慢悠悠开到他面前,降下车窗,笑得春风化雨,像是刚才唐拾看到的都是错觉:“去市区?我载你一程呗?”
唐拾刚想张口拒绝,祝山乾举着手机悄悄凑到他耳边:“老板,出租司机嫌这儿远,要加五十,打车回去连着路费就是一百五。”
祝山乾觑着他的脸色,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苦着一张脸:“老板,公交回去坐车两个小时步行半个小时,而且现在是凌晨四点五十七,没有公交。”
唐拾看着他。
“最重要的是,”祝山乾沉痛地小声说,“我还没坐过这么贵的车。”
宋柏在旁边忍笑忍得相当辛苦,在唐拾眼刀扫过来之前戴上了一副巨大的墨镜,拍了拍车身:“奔驰r8,坐一下你也不亏吧?”
“这么有钱你怎么不开迈巴赫。”唐拾嘲道。
“买不起啊,太贵了。”宋柏无比坦陈。
祝山乾被口水呛得说不出话来,唐拾道:“敞篷r8比迈巴赫贵。”
“我买不起敞篷迈巴赫啊,”宋柏煞有介事地摊手道,“男人的车怎么可以不敞篷?”
话毕他打开车门,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唐拾在心里念了几遍“拿人的手短,坐人的车嘴软”,被顶着一双星星眼的祝山乾推上了车。
软顶敞篷车滑行在清晨空无一人的江滨大道上,江水迎着日光朝城市奔涌而去,满江波光粼粼的金红色,车内一片沉静,祝山乾满脸羡艳在昂贵的车上偷偷摸来摸去,摸了半天终于没能抵得住困意,低着头睡着了。
唐拾困得要命,但是车上骚气无比的辟邪大金挂坠和弥勒佛像,又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在谁的车上,只能掐着眉心熬着不睡着,眉心被掐出一道红印子。
“可爱吗?”宋柏指了指弥勒佛像。
“你驾照考过没有,知不知道有一道题目是在车后视镜上悬挂饰品会被交警罚款?”唐拾不知道这人对“可爱”有什么误解。
宋柏车开得很飘,开车姿势如果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自由散漫”,开车风格再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放荡不羁”,如果不是唐拾刚才强行看了他的驾照——不,看了也没用,那玩意没准是买的。
“你收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员工干什么?”宋柏地握着方向盘懒洋洋地问,同样是熬了一夜,他倒是比唐拾看上去精神得多。
“他可爱。”唐拾回过去一句,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不小心泄露了心声。他双眼半阖,垂着眸,双手安稳听话地叠在腿上,头微微往外靠,乍一看竟还有几分乖。他打开了车窗,狂风和新鲜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他是端午午时生的,带着方便。”
唐拾有点烦躁,他突然后悔上了这人的车,车窗外狂风呼啸,却吹不开车内凝滞的气氛,他现在不管是下车走人还是闭口不言都显得格外刻意——实在是一个审问的好场所。
宋柏若有所思,然后露出一个微笑,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这样吧,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都回答好了呢,我就什么也不管了,否则……”
“你们城隍都这么不讲理?”唐拾没看他,毛茸茸的芦苇在外面一掠而过。
阳间管理秩序的叫政府,与此相对应的,掌管阴间秩序的叫地府,而城隍则介于两者之间,管阳间鬼事。
天道轮回,因果有报,未必事事能报应得到,城隍由此而生。
如果有人在本地的警察局工作,或许会发现警局底下还有一个堪称莫名其妙的办事处,员工和领导皆尽不明,年终奖金也没把他们算进去。
古代的官家与城隍泾渭分明,如今为了方便,很多疑难杂案会被打包送到办事处,相应地,城隍官获得了很大一部分行动和查案的便利,算是双赢。
不过知晓内情的人,大多能明白……哪有那么简单。
还有一条,像唐拾这样的民间人士也,一般见着城隍插手的事情,都是能避则避,毕竟能引起城隍注意,事儿都比较凶险且难办,有点违法乱纪还容易被城隍查办,当然——某些穷鬼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