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上山采茶的人,一般能采到的只能是三四级的茶了。也有人为了凑重量,抓一把,用力一拔,就塞进茶筐去,所以,茶厂才有拣茶一道工序,专拣茶梗。
每年这个时候,吴茗就负责称茶,并论级付钱。这个工作,虽说算不得什么干部,但至少不是个力气活,何况,茶青的等级都是他口中说了算。多少也有点儿小权。特别是在那帮采茶女工眼里,这也是个人物哩!
说起采毛尖茶,也是有讲究的:一芽一叶或者一芽二叶的毛尖就是上好的毛尖。这种嫩叶制成茶叶后,色泽嫩绿隐翠,满披茸毛,用八十五左右的开水冲泡,那茶叶在杯中随水浪翻滚,几次翻腾之后,芽尖朝着上面,悬空而立,下面一张或依次两张叶子徐徐展开,托住一枝嫩芽,就像美人的酥手握着一支玉簪,然后,悠悠飘然下沉至杯底,似一朵朵兰花绽开。抿一口,少停片刻,舌根和舌边就会有一股淡淡的甜味慢慢渗出来。这就是古人之谓品茶尔。正宗的毛尖茶,味甜爽,香清纯,让人一饮难忘呢!
大家都知道茶叶有绿茶、红茶之分,但是,它们有什么区别,知道的人恐怕就不多了。其实,说起来也是很简单的,红茶与绿茶的区别主要在于加工方法不同。绿茶制作时不经过任何发酵过程,采摘后直接杀青、揉捻、干燥而成。红茶与绿茶恰恰相反,是一种全发酵茶。红茶加工时不经杀青,而是让其萎凋,使鲜叶失去一部分水分,再揉捻,然后发酵,使所含的茶多酚氧化,变成红色的化合物。这种化合物一部分溶于水,一部分不溶于水,而积累在叶片中,从而形成红汤、红叶,是谓红茶。四季青茶场出产的茶叶是绿茶,当茶青采摘下来后,他们将鲜叶经过摊晾,然后直接下到一二百度的热锅里炒制,以保持其绿色的特点。
收茶季节,每天,一清早,吴茗早早地便来到了茶厂,吴茗之所以要早早地来,那是因为,那些采毛尖茶的女工们,半夜三、四点钟就上山采茶了,待到六点多钟,大队人马上山时,她们早已下山了。仲春时节,茶丛中露水浓,每个采早茶的女工,基本上从腰部以下都让露水浸透了。山区的女子,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挣钱,所以,一年一度的茶季她们也是很珍惜的。采好头轮茶,许多人要回家重新换一身衣服,还要上山采第二轮茶。
茶叶收来后,就摊在茶厂的晾青间里,待茶叶上的露水稍稍晾干,就放入铁锅中炒拌。炒到五成熟时,就倒入揉捻机里揉捻,成型后再放入滚筒中烘干。所有这些程序,在四季青茶场里都是机械操作的。
吴茗对这些采早茶的女工总是比较照顾,她们见了他也格外尊敬。勤劳的人总有人爱惜:吴茗看见她们浑身这样湿漉漉的,未免同情,女工们见吴茗天天这样为了她们而早早地来上班,当然感激。这样一来二去的,彼此都生出了一点惺惺相惜的情愫来了。
这天,吴茗到茶厂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门口等候了。吴茗连忙开了门,推出了磅秤,开始收茶。等在第一个是陈娇。陈娇是茶场西边三里湾大队大队长陈松的女儿,她家中还有一个弟弟,母亲生她弟弟时,难产死了。陈娇在家中又当姐来又当妈。这陈松因有了陈娇当帮手,把个家里里外外收拾得齐齐整整,根本不象是一个没有主妇的家。所以,在陈松眼里,他看待这个女儿真是比儿子还重呢!陈娇因没有母亲娇惯,自小聪明、懂事,隔壁邻舍,没有一个不称赞的。
每年茶季一到,陈娇总是早早安排好家务,赶来采茶。她每天总是到得最早的一个。她采的茶,质量也总是最好的。久而久之,只要是她来称茶,吴茗连查都不查,为此,那些女工们经常打趣说吴茗偏心。吴茗也总是一笑了之。为了彼此的心照不宣,两颗年轻的心靠得越来越近了。
采茶的活,干起来可不象采茶舞曲里表演的那么柔软、优雅,除了满身露水以外,还常常会碰到一些蜘蛛之类女孩子最怕的小昆虫。山区的女孩可不是那么娇贵,挥挥手,把它赶走就得了。能多采些茶那才是正经。往往一季下来,也能挣上三、四十元钱,那时,茶场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三十来元钱。陈松的一些朋友常常开玩笑说陈松养了这个女儿真是种了一棵摇钱树了。每当这时候,陈松总是叹口气,说:&ldo;摇不摇钱先别说,我这没娘的孩子够苦的了,我还能动了她的辛苦钱?让她自己留着办嫁妆吧。再说一年有几个月都能采茶呢?&rdo;
江南县一带的风俗,女儿在娘家挣来的钱,父母一般都不动的。攒起来,出嫁时当私房钱带了去。所以陈松才这样说。
近中午时分,陈娇采来了第二轮茶,送来给吴茗称。称完茶,吴茗开了一张领款凭证给陈娇,陈娇见他将凭证对折了一下,把一张小字条夹在了里面。敏感的她感觉到了一点什么,拿了凭证,连谢谢都忘了说,连忙走了。
陈娇到了山上,把领款凭证放好。朝四周看了看,只有远处有几个人。她忐忑不安地打开了字条:
娇:
晚上七点到茶厂后面小溪边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茗
陈娇的脸一下子飞红了。幸亏旁边没有人。她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她盼这一天,盼了好久了。她喜欢吴茗,她知道吴茗也喜欢她。可是,她又怕这一天,因为,她觉得自己跟吴茗不般配。他是茶场正式职工,居民户口,每个月有固定工资收入。而她呢,家里是农业户口,她也没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