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哎哟,他娘哎,你这是干啥呀?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的呀,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rdo;接着是一阵强压着不敢出声的哭泣。
&ldo;不好,出事了!&rdo;袁之庆一骨碌爬了起来,冲了出去。
周凤连忙搂住晓凤,用被角捂住了她的耳朵,她自己一动也不敢动,坐在床上瑟瑟发着抖。深秋的凉意向她袭来,她抱起了晓凤,把她搂抱在胸前,这样,她觉得不冷一些了。
过了不知多久,袁之庆回来了。
周凤:&ldo;怎么样了?&rdo;
袁之庆:&ldo;陈大娘自杀了?&rdo;
周凤:&ldo;真的?&rdo;
袁之庆:&ldo;用裤带吊在床杠上吊死的。&rdo;
周凤:&ldo;没救了?&rdo;
袁之庆:&ldo;都冰冷了。&rdo;
周凤:&ldo;那现在咋办?去通知他们子女了吗?&rdo;
袁之庆:&ldo;通知个啥?来挨抖啊?&rdo;
周凤:&ldo;那咋办呢?&rdo;
袁之庆:&ldo;叫了几个亲房处理这件事了,他们都是贫农,不会拿他们怎样的。&rdo;
周凤:&ldo;那你呢?&rdo;
袁之庆:&ldo;我总应该去帮帮忙吧?&rdo;说完,他看着周凤,看她的反应。
周凤:&ldo;你还是别去吧,免得互相连累了。&rdo;
自吴蜡他们成立战斗兵团以来,周凤就一直劝告袁之庆不要介入他们的事情,一来,她知道自己出身不好,好事情是轮不到自己的,二来,她对吴蜡的心计和为人信不过。她不便和袁之庆讲得过多,但是,她总是对他说:&ldo;风头霉头两隔壁。&rdo;后来的许多事实也证明了周凤的担心不无理由,所以袁之庆还是比较相信周凤的话的。现在,周凤又阻止他了,去不去呢?
袁之庆:&ldo;可是,陈大娘‐‐&rdo;
周凤知道他的意思,平日陈大娘对周凤就像亲闺女一样,这个时候不去帮忙料理后事,而明哲保身的话,显得有点悖于常理,自己也于心不忍。
周凤:&ldo;你自己看吧,就是去,也往后退一点,别什么事都冲在头里。&rdo;
袁之庆答应了。两人躺下睡觉。
袁之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周凤就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早,周凤趁着别人还没有起床,早早地来到了陈大爷家,这时只有陈大爷一个人在守灵,陈大爷见到周凤,只叫了声&ldo;孩子。&rdo;就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周凤来到陈大娘躺着的门板前:&ldo;大娘,周凤送你来了!&rdo;说完,忍不住痛哭失声。站在大娘跟前,一股浓浓的亲情从周凤心底升起,她想起自己背井离乡,只身来到了这个穷乡僻壤,她与陈大娘无亲无故,可是大娘平时时时处处呵护着她,让她在人生的最低谷处,体会到了世间最难得的人间真情,让她在逆境中看到光明,在困境中勇气倍增,也让她对生命、对生活有了信心。最近以来,周凤因为自己出身不好,怕给陈大娘添乱,都不敢去找陈大娘,陈大娘也怕自己连累周凤,不让周凤来找她,甚至连晓凤来玩,陈大娘都叫她回去。可是想不到现在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陈大娘和她就从此阴阳隔路了,想要拉拉家常也只能在梦中了。
正哭着,陈大爷来了,他拍拍周凤的肩膀,周凤抬起头,陈大爷朝门外努了努嘴,用手往屋后方向推了推,走了。周凤还没弄懂怎么回事,只听见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咳嗽声,周凤一下子明白了陈大爷的意思,她连忙从后门走了出去。从厕所后边一条小路回去了。
第二天,袁之庆和陈大爷的几个亲房大伯悄悄地把陈大娘埋了。
下午,周凤正在烧饭,忽然听到前屋有人在叫喊,周凤吓了一跳,她走出门外侧耳细听了一下。有人在喊口号,他们又来揪斗陈大爷了。
&ldo;地主婆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死了活该!&rdo;
&ldo;地主婆以死对抗文化大革命,是剥削阶级的反攻倒算!&rdo;
忽然有人叫道:&ldo;去,把尸首挖出来,看看有没有私藏反革命罪证!&rdo;
&ldo;对,鞭尸!&rdo;
突然,周凤听到了陈大爷的声音:&ldo;不能啊,你们不能这样做的呀!我没有私藏罪证呀!&rdo;
&ldo;臭地主!你还抵赖!&rdo;
只听得&ldo;哎哟!&rdo;一声,好象有什么东西从台阶上掉了下来。周围顿时静了下来,随后,周凤听到了人群发出的窃窃私语声。周凤不敢去看,可是她担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偷偷地从陈大爷家的后门绕了过去,只见陈大爷躺在地上,刚才可能是有人把陈大爷从台阶上推下来了。稻坦上围着许多乡亲,几个学校来的红卫兵正围在陈大爷周围。这时,一个红卫兵用脚踢了陈大爷一下:&ldo;装什么死?&rdo;
这时,只见袁之庆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拦住了那个红卫兵:&ldo;林新,你不能这样,已经死了一个。&rdo;
一个红卫兵冲到袁之庆跟前:&ldo;他们这是向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示威,是罪不可赦,是死有余辜,死十个都不值得同情!&rdo;
林新:&ldo;就是,死了也是活该!&rdo;
袁之庆:&ldo;那你也不能这样打一个老人!&rdo;
又一个红卫兵:&ldo;就打了,怎么样,你不肯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