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罩房里顿时灯火通明,程婉蕴被两个精奇妈妈小心翼翼地抬到产房安顿,产房里早已升起了火盆,烘得一室暖春,她被这样的热气一扑,心里安稳了些。
“格格,奴婢冒犯了。”接生嬷嬷手脚麻利,将她上半身拿枕头垫高,又用热水净了手,拿手按压着她的肚子确认胎位,确定胎位正,才又净了一次手,脱下她的裤子,查看宫口开闭情况,“还不到两指,格格可开始疼了么?”
程婉蕴白着脸点头:“有些疼了。”
“怎么个疼法?”
“一阵一阵的,约莫一刻钟疼一次。”程婉蕴这时候还能好好说话,只在阵痛袭来的时候紧皱眉头,“还不是很疼。”
“是这样的,格格别急,这生孩子也得一步一步来,奴婢安排人上些吃食来,格格且安心歇会,养好精神,等您疼得厉害了,忍不住了,每半刻钟就要疼一次了,咱们再开始。您别怕,奴婢一直会在这儿守着您。”
膳房里一直侯着呢,郑太监收到旨意马上让人下了一碗热腾腾的面,卧了两个荷包蛋,程婉蕴原本还没什么胃口不想吃,接生嬷嬷又跪下劝道:“格格得吃,趁着这时候还不大疼,赶紧吃了,否则后面疼起来就吃不下了,也没空吃。到时候没力气生孩子,受罪的还是格格。”
程婉蕴吓得脸都木木的,连忙让青杏端过来服侍她吃下去。
亥时三刻,程婉蕴前脚被进产房,胤礽后脚就从淳本殿赶过来了。程婉蕴生产前一个月,他便搬回淳本殿书房里歇息了,因为她月份大了,夜里睡得不舒坦,常要起夜,他陪着她睡反而不方便,他搬出去,阿婉就能将恭桶放在屋子里,不用再走到外间去了,而她睡不着的时候,也不用担心吵到他而不敢翻身了。
那时候程婉蕴只能侧睡了,这样肚子才舒服些,他也有些怕自己睡梦中不小心碰着她,便每日都过来看她陪她吃饭,但晚上就不留下了。
而是命她身边的青杏、碧桃及红樱,轮流值夜,以防不时之需。
此时,他面沉如水地端坐在外间堂屋,看着十分镇定,实则脑子里全在胡思乱想,见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还算有条不紊,才略舒了一口气。
李氏唐氏他都下了死命,不许出院子,也不必过来看。
院子里的人手够了,康熙派来的人和太医都到了,他就下令他调来了淳本殿的侍卫,将后罩房外头围得水泄不通,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两个时辰以后,程婉蕴开始剧烈阵痛了,接生嬷嬷轮流安慰着、照看着,她听从嬷嬷的吩咐,开始记着自己的阵痛频率,那种疼痛就像波浪一般,浪潮越来越高,力道越来越大,她脸渐渐因疼痛苍白了起来,人也忍不住想蜷缩起来。
接生嬷嬷鼓励道:“格格做得很好,已开五指了,很顺利,再忍忍,先别用力,孩子个头刚好,格格听奴婢的,先收着劲儿,才不会弄伤自己。”
胤礽听见里头阿婉有忍不住疼漏出的一两声惨叫,就开始坐不住了,他“刷”地站起来,绕着堂屋焦躁地走来走去,时不时问外头侯着的太医:“要不要上助产药了?怎么那么久还没开始生?”
太医连忙跪下道:“回太子爷的话,格格这才进产房两个时辰,这时辰不算长,宫口尚未全开,还不到生产的时辰。”
才两个时辰么?他已然忘了之前王格格也生了一整天,只觉得这自鸣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分外扰人心神,又觉得时间过得十分漫长。
程婉蕴后来都痛得有些迷糊了,有种cpu烧着的感觉,脑袋发热浑身冒汗,只听接生嬷嬷将她两条腿扒拉开,大喝一声:“格格用劲!”
她下意识就按照吩咐做了,然后又听嬷嬷说:“好,很好,格格歇会,等肚子痛的时候,您就跟着奴婢的指令,该用劲就用劲,该歇息就歇息,不需要一直使劲,不然下头容易叫娃娃的头撑裂了,事缓则圆,咱们慢慢来!”
程婉蕴都哭了,真的很痛,却还要慢慢来啊。
可想到王格格因为动了剪子就没了,活下来的执念战胜了对疼痛的恐惧,她就听着嬷嬷的话,每次肚子开始狠狠宫缩下坠,她就疼得浑身发抖地使劲,这简直太为难了,她疼的时候使不上劲,不疼的时候嬷嬷又让不要使劲。
她头昏沉沉的,挣扎了一轮下来,只能躺在那儿喘气了。
接生嬷嬷恨不得敲锣把她叫醒,在她耳边大声地说:“格格,您再坚持坚持,奴婢已经看见孩子的头发了,黑溜溜的,可漂亮了,这孩子心疼您,也拼了命往外挤呢,您跟孩子一块儿再努努力!”
程婉蕴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很快又一阵剧痛袭来,她狠狠心,攥紧床单拿出了两辈子的劲儿,忽然她感到一阵空虚,肚子里瞬间就瘪了,孩子随着哗啦啦的羊水已经被接生嬷嬷捞在了手里,正响亮地哭了出来。
她正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去了半条命,也没心思关心孩子是男是女了,男孩女孩都是宝……她不挑,她都喜欢,现在谁都别吵她,她就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