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胤安宁,便有许多无谓之人总是对咱们梧州之事评头论足。说什么要改土归流,去了梧州土官,改设流官。这些无谓之人说得多了,只怕朝廷也是会动了心思,并不愿意我赵家子孙世袭罔替。若能早日占住名分,将月儿继承之事定下来,也免得以后生变。”
说到了此处,云华郡主嗓音转柔,不觉又多了些温柔情谊:“月儿年轻识浅,又无半点心机,哪儿能执掌梧州政事。说到底,这梧州也离不得夫君你。这以后,她有的是让咱们操心之处。月儿素来敬重于你,自然还劳夫君为她撑起一片天。”
这些体贴入微的话儿润入赵愈耳中,也许是因为提及了赵月的名字,于是赵愈面色终于动了动。
赵愈缓缓说道:“说得是。”
只不过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赵愈却不由得想起了了一些旧日里场景。
他想起云华郡主刚刚嫁来梧州时,她端庄矜持,奉饭也必会举齐眉毛,以示尊重。所谓举案齐眉,也不过如此。
那时云华郡主听闻月夷寨中种种风俗,她便会露出了一副困惑不解模样,仿佛并不明白月夷族为何要以女为尊。因为按照汉家的礼数,本不应该如此。
那时她对自己说,说月夷终究是缺乏教化,不知礼仪,不如多设学堂,使寨民多懂一些道理。
那时赵愈也觉得云华郡主所言颇有道理,也有利于巩固自己在族中权势。
可是刚刚,云华郡主口中提及的少封,却是月夷族才有的名词。
月夷族下一任族长被确定时,在其未就任族长之前,就被族人尊称为少封。
这时节,云华郡主便不再批判月夷族的以女为尊,她似乎也忘记了当年所说的话。为了扶自己女儿成为下任梧州宣抚使,这个朝廷的郡主便以月夷旧制为由,力推女子也可世袭罔替,恳请朝廷册封赵月为少封。
云华郡主这般言语,她自己竟不觉得半点尴尬,就好似根本不记得这些事一般。
又或者她并不是不记得,只是不在意。
可能他的这位妻子,并没有当真打心眼儿里真正认可什么规矩。什么规矩对云华郡主有用些,她便捧着这个规矩。
赵愈跟她做了二十来年夫妻,也早没了最初相识的一些误解,他亦早就看清楚这位云华郡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女人嘴软心硬,十分有手段。
他想到成婚这么多年,云华郡主甚至从未跟他拌过嘴,起过争执,态度一直便是这般温婉和顺。
甚至赵愈要纳妾,云华郡主也并无阻止,更无为难。
其实赵愈还有两个儿子,皆是妾室所出。可这两个儿子却并不与他这个父亲亲近,两人私底下招兵买马,笼络人心,恨不得他这个亲爹早死。如此行径自然是惹赵愈所忌,又如何会喜欢。
相反云华郡主所生女儿赵月却是单纯可人,又真心实意对他这个父亲十分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