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皆是雨水绵绵。
难得今日天气放了晴,院外小池荡着波绿,三两只鸟雀在枝头啼啭,叶间水珠滑下,早蝉惊飞而起,徒留一抹凄清悠远的余音。
窗牖之间落下几道金光,透过月白色的纱幔,轻飘飘地落在床上那人的身上。
那人乌发尽散,身着素衣,面上不见丝毫血色。
萧棠能够感受到阳光落在身上,那是暖意,是生机,可是她睁不开眼睛,也动弹不得,只能用手指徒劳地虚抚空气。
魂魄像是被挤压在这座躯体里,她从头到脚皆是沉重的疲惫,人好像浮在云端之上,又好像压在尘灰之下。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抹白衣如云般落在榻旁。
那人穿着月牙色宽袖纱锦,食指上的银戒在阳光下流转着光泽。
他折起袖子,伸出两根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拨开了她的衣服。
他拿掉伤口上沾满乌黑血渍的白纱,借着斜漏进窗内的日光打量着那片伤口。
刀剑太深,又是鸩毒,如今治了多日,瞧着这伤口勉强有所好转。
他拿起一旁的匕首,缓缓握上了那锋利的刀刃。
鲜血从掌心滑落,如同乍起的梅花,绽放在萧棠胸前狰狞的伤口处。
他面上没有一丝一毫地波澜,直到那处伤口彻底被血浸满,他才缓缓收回手。
萧棠只觉得胸前如火在燃烧,灼得她浑身哆嗦。
她的面上渐渐泛起了红,伤口处的黑色淤血如同沸腾起来的浓墨,带着密密麻麻的沫子从深处往上涌。
白衣男子拿起一旁的帕子轻轻将那污血拭去,直到泛上了红色的鲜血才将涂满药粉的白纱覆上去。
门口传来声响,他垂着长睫将那衣领掩上,淡声道:“进来。”
一个面容姣好,粉面朱唇的小郎君走进来,他瞧着公子兀自滴血的手掌,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公子,有人来了。”
那被唤作公子的男子“嗯”了一声,将手在一旁的清水里涮了一下,敛袖起身道:“虫玉,在这里守着,我看这模样,应该是快要醒了。”
虫玉点头道:“公子放心,虫玉看着呢!”
那白衣男子颔首,抬步出了房间,拐进了隔壁的厢房。
里面候着的人瞧见他,忙迎上去,恭敬地抬手行礼道:“昀王殿下。”
那白衣男子正是久居行宫的昀王梁召云。
梁召云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示意对面的人也坐。
他从怀中摸出一把朱红色的牙雕小扇,淡声道:“寄照,现在什么情况?”
林寄照坐正了身子毕恭毕敬地回道:“侍郎大人传信,京城里现有三事要禀。”
梁召云抬扇,示意他往下说。
林寄照道:“第一件事就是眼下刚出嫁的太子妃,朝堂上已经上奏多封奏折,说要查验太子妃真身,如今太后在那边压着,但是在下瞧着,也扛不住多久了,估计不日就要派人前往漠西查验。”
梁召云靠在椅背上,轻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落在手心上的血痕处,那里已经生出了一道错综在一起的白丝,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将手心盖在桌上。
林寄照打量着他的神色,以为他心中不悦,忙正襟危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