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后树下休息的梁召云瞧着她,笑出了声。
他用指尖挑着自己的长睫瞅她:“怎么了,心疼这群流民们?”
萧棠看了他一眼,移开目光,没有说话。
梁召云似笑非笑地道:“太子妃出自权臣世家,没想到身边的侍女倒是懂得忧国忧民,真真难得啊。”
午后山道沉寂,行人沉默无声地垂头赶路,不知名的虫鸟隐在枝叶间有一阵没一阵地叫,带着几分躁。
萧棠坐在车轼上继续驱马赶路。
只是这次的速度要比之前慢上许多。
她不看车道两侧躲避的行人,只是盯着眼前黄沙飞起的道路。
她是萧棠,她生于萧家,长于萧家,她受的是萧家的庇护,得的也是萧家的仗势,拥有的一切都是萧家给她的。
萧家是向上看的。
他们看的是天子身边的权利,是萧家的荣光,她作为萧家的女儿,拥有着萧家给予的一切,目光也应该跟随他们,放在权利的相轧相争上。
林风吹乱了她的额发,她在这尘沙中摇晃,一遍遍告诉自己,她不是什么好人,不要乱了心神。
*
“现下人到哪里了?”
梁定策走在城门上,眺望着不远处失陷的城池,轻声问道。
萧荷垂着手跟在身后,闻言手指轻动,道:“如今已经到了澧州,快则十五天,最慢不超过二十天。”
京中如今派了查验的宦官嬷嬷,那都是圣人身边钦点下派的,萧棠少时便时常出入皇宫,任是谁都是认识的,做不了假。
萧荷声音发涩:“如今家妹……已然遇难,到时候这些人来了,定是无法搪塞过去,所以,我们不能放他们归京。”
梁定策知道此话是何意,转开目光,看向萧荷。
萧荷道:“家父和太后娘娘坐镇京都,到时候圣人归天,属下会调动琉城五万齐家兵,护送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归都。”
梁定策定定地看着他,未出一言。
这是一步险棋。
漠西、夏阳、归程哪一步都不能出错。
若是出现了丝毫意外,那便是造反篡位,别说太子的地位保不住,就是萧家也要被连诛九族。
他转头看向尚未收回的十七座城池,那些沦陷地里的奴婢,都是未能撤退的大昭子民。
契独和柔竭鸠占鹊巢,如同饿狼一般对剩余的城池虎视眈眈,若是朝中那位驾崩,他后撤归京,便无法调动周边的军镇前来镇守,到时候身后的百姓也要成为契独和柔竭奴役的牲畜。
这不是个好时机。
但是却只有这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