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如同裂帛呕哑,却让殿内为之一静。
一时之间气氛骤变,落针可闻。
孙亦然猛然看向声音来处,只见殿门处走进一个身穿布衣襦裙,头戴乌木素钗的小娘子。
那娘子发绺湿透,满面沙土,脚上穿着的布鞋遍布泥灰,最前面还赫然躺着一个大洞。
梁定策四肢微僵,缓缓转过身,看向那背着光影走进来的人。
褐色的瞳孔骤然缩拢颤动,他面色泛白,眼眶逐渐涌上红意。
孙亦然瞪大眼睛,猛地后退一步,神色中有一闪而过的恐惧。
他对于萧棠再熟悉不过。
京城中谁人不知萧家五娘总是为了个跛子文随真跟他作对,他对这个萧棠一度恨得牙痒,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可是她明明死了!
杀手亲眼见她中了鸩毒,跌入悬崖。
他不相信她还活着!
孙亦然吞咽着唾沫,“你,你……”
到底是人是鬼。
萧棠在那刀锋之中大步上前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灼烫的喉咙得到片刻的缓解,她侧眸看向一脸惊惧的孙亦然,哑着声音道:“孙亦然,不过数月未见,便忘了本宫了?”
孙亦然摇头后退:“不,不可能,你明明死了……”
“大胆!”
萧棠将手中喝空的茶盏扔到他的脚边,碎片炸裂迸溅到孙亦然身上,划破的地方渗出血丝,让他清醒了一些。
“谁告诉你本宫死了?”
萧棠倾身冷声道:“你少时便与本宫多有龃龉,本宫不欲与你一般见识,可如今你不过是个小小左郎将,本宫是大昭的太子妃!你胆敢如此无礼,诅咒本宫?你是不将本宫看在眼里啊,还是不将赐婚的太后圣人放在眼里啊!如今五万琉城兵装备齐全,谁敢污蔑太子谋反篡位不成?”
步名站在萧棠身边,闻言“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虎雨也下意识地跟着跪倒在地,满堂之人微微一愣,除了太子,其余人都跟着“噗通”跪落一地。
孙亦然咬紧了牙齿,紧握着拳头,不甘心地道:“太子妃?那敢问太子妃,为何如此一身村妇打扮,风尘仆仆?倒像是刚从土里爬出来的!”
萧棠呵笑一声,紧抠着桌子撑起身,绕到孙亦然眼前。
她不自在地蜷了蜷从鞋里露出的半个脚趾,道:“你问我如此风尘仆仆?你这一路上是瞎了眼吗?漠西常年征战,兵荒马乱下百姓多有受苦,一路所行,你竟是未曾看到?”
“我和太子身处漠西,身肩造福百姓的重任,本宫前往漠西途中,见到百姓煎熬,心痛难忍,又见一些蛀虫在此难境生出歪心,趁机压榨百姓,以权谋私!”
她目光凌厉,在殿内环顾一周,落到了正往自己袖子里塞卷轴的魏恭。
魏恭对上萧棠那如冷刀般的目光,忙哆哆嗦嗦地趴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本宫在京中受教于大儒傅藏林傅老先生门下,读书百卷,受学万千,见到此状痛心至极,太子殿下要守边城脱不开身,本宫便随同将领微服私访,探查民情,却不想竟让你们这些人在身后嚼舌头,说是非!”
萧棠此言说得慷慨激昂,情深意切,就连跪在地上的虎雨也心下怀疑,想着是不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真的密谋好了。
萧棠看向门外,坐到正堂之上,道:“把随行的检验队喊过来,当堂对质一番,瞧瞧本宫是不是太子妃!”
步名忙从地上爬起来,到了廊下去喊候着的官宦嬷嬷。
官宦嬷嬷在廊下早已听到动静,听到传唤忙瑟缩着身子垂头进来,跪到地上。
萧棠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转了一圈,落到为首最左侧那人身上,道:“陈嬷嬷,我在宫中小住时,听宫人说你多有腿疾,路上奔波劳累,途中又多雨季,腿疾可还好些?步名,先将嬷嬷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