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阴沉,夜色渐浓,层云遮蔽星月,平野尘沙微卷。
厚重的城门从内而外被推开,声音如同天际破雷,在这肃杀的寒夜中回响。
凛风带着些湿意狂扫苍林,梁定策提刀跨于马背,身后的将士乌压压地望不到头。
刺着烈日麒麟的红棱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站在投石机旁的契独骑兵不禁怔愣在原地。
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前往边城损毁城门,趁机进城抢夺粮食和女人,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正是因为漠西的常驻军如同缩壳的王八不敢出城追击。
哪知今日他们还未主动进攻,这群常驻军便大开城门迎战。
为首的骑兵将领皱着眉头瞧着为首那人,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梁定策头上带着铁皮兜鍪,手里的两面刃重型陌刀在夜色下闪着刺眼的光亮。
他缓缓举起右手,刀锋直指契独最前方的骑将。
闷雷破云而响,锁在脖子上的铁链终于在这寒雨中斩断。
梁定策从未觉得如此松快,他看向身后将士,高声喊道:“今日我漠西将士不必忍气吞声,我们的马蹄要踏断贼人的脖颈,我们的刀锋要在鲜血中开刃!”
石守节早已激动得热血贲张,他提着重刀在风中大吼:“兄弟们——开刃喽!”
雨声在话落的那刻倏地转为急促。
座下的马匹如同离弦的箭,直刺契独骑兵。
鲜血沾染了土地,转瞬又被雨水冲淡,梁定策杀红了眼,他要带失城的百姓回家!
*
梁召云半搭着手臂坐在雕花红木圈椅上,上挑的眼眸在宫灯的照映下,流转着炫目的光泽。
丫鬟穿过珠帘,弯着身子奉茶水。
梁召云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微屈手指弹了一下丫鬟鬓角的棠花簪。
丫鬟惊讶地抬起头,瞧见梁召云,又迅速红了脸,垂头不敢说话。
陈正惜原本正背着手在堂内踱步,余光瞥到他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今日他莽撞开口不知反思便罢了,竟然还有心思调戏丫鬟。
他挥手让丫鬟下去,走到梁召云身边,沉着脸道:“云儿,你今日在朝堂上逞什么劲儿!”
梁召云连眼皮子都没抬,靠着椅背百无聊赖地拨动着手边的茶盖,勾唇道:“舅舅这话说得我不懂了。”
陈正惜重重“哼”了一声,道:“你不懂?你难道不知道梁定策和萧家是挡在我们面前的绊脚石?若是此次梁定策在漠西收复了失城,有着军功傍身,到时候再给他打下来又要废掉许多功夫!”
梁召云淡淡地收回手,抬眸瞧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舅舅啊,你不是说那位亲口跟你保证,太子之位早晚都要给我的?舅舅如今这般着急做什么?”
陈正惜被他这轻飘飘的语气堵得微滞,瞪着眼道:“那位是答应立你为太子,可前提是要把萧家给他清理干净!”
他话音陡然变得严肃:“何况那位如今也受牵制,若是此事一拖再拖,不定会生出什么变故。”
梁召元轻笑一声,架着腿伸出根手指往上扫动长睫,不疾不徐地道:“能出什么变故?无非就是萧家走投无路逼宫作乱杀了他。”
“可是舅舅,”梁召云透着手指的缝隙看向陈正惜,勾着唇角,道,“你知道的,他们砍不死他。”
他移开视线,嘴角带着些嘲弄:“这不就是你们把我扔到苗蛮的目的吗?”
陈正惜闻言目光微闪。
梁召云道:“所以就慢慢磨,舅舅急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1],萧家早晚会倒,到时那人愿意让位做太上皇,漠西全境便是我的。既然梁定策愿意打仗,就让他打,到时我登了大位坐享其成,何乐而不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