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遮天蔽日地落下,溪边石头湿滑,晏决明没拉住她,她竟然一不留神跌坐了进去。
溪水不深,却极为凛冽。流水刺得她一激灵,浇熄她一腔怒火,终于唤回她的理智。
晏决明要跳下来拉她,她大喊一声:“你别下来!”他又僵立在原地。
程荀低着头,看着浑身湿透的自己,像只狼狈的落汤鸡。
真可怜。她想。
半晌,她抬起头,那张脸落满雨水,扯出一个悲哀的笑。她满目凄凉,看着晏决明,却好像在看别人。
“你不是那个四台山的程六出,我也早已不是四台山的程荀了。”
眼泪混进雨水中。她挣扎着站起身,抹了一把脸。
“今夜是我胡说八道,你忘了吧。”她慢慢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爬出溪水。
他们隔着一条浅浅的溪流。
“我自己会回去,别跟上来。”她低哑的声音穿过雨幕,“若是有空,就将四台山竹林中那座墓清了吧。”
她转过半张脸,努力勾起一个笑:“欢迎你回来。”
膝盖疼得几乎她几乎站不直,她强忍着不露出端倪,踉跄着步子,抓着身侧的枝叶,艰难下山。
他站在原地,好似一尊凝固的雕像,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深林之中。
林中只剩他一个人。雨幕之中,他右手死死按住心口,左手扶住旁边一颗巨木,缓慢地跪倒在地。心口好像有一万颗长钉,呼吸间都是痛楚。
他低着头,神情狰狞痛苦,左手深深陷进粗砺的树皮中。
他伏地痛哭出声,一如十三岁那年的梦境,他伏在程荀鲜血淋漓的尸体上那般。
雨势渐大,翼山一片喧嚣。
第27章灯半昏
玉盏在屋里等了一夜。晴春院大门紧闭,她想去找程荀,却被门口的婆子毫不客气地赶走。
自从五年前她高烧至哑后,就不再做胡婉娘身边的贴身丫鬟,被打发去了院中做洒扫的活计。
没有被赶出府去,她本已十分满足,可程荀却看不下去她每日操劳,这些年想方设法往上爬、攀关系、塞银子,将她调到了轻松的岗上,每日只需做些针线活。
她也并非没有遭到别人的冷眼嫌弃,只是看在程荀的份上,府里的人多半都不会为难她。她不会说话,可她知道这些年程荀为了她付出了几多辛劳,早已将程荀看做自己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