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段宁当时很快将傅轻决忽视了过去,现在也不愿意一直回想。
因为傅轻决就算真的病了也与他无关,傅轻决将命令状拿给楚晃,也只能叫还回来。那本就是李铎总统签署的最终属于段宁的东西,傅轻决如果做为一个与“他们”都不同的,还存有良知的人,面对当年那出阴谋和惨剧,本就应该做到这些。
理应如此。
段宁不断地这么告诉自己,然后起身,顿时关掉了嘈杂不堪的电视机,直接回了房间。
他看着孙培帮他拿来放在床上的那套军装,良久之后,在镜子前缓缓换上了身。他的动作很慢,系胸前纽扣时花了很多时间,而他终于放下手,却不敢再看向镜子。
他得习惯,他需要不停地训练自己,才能算摆脱了过去三年。哪怕是装的。
因为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个冬天将继续僵冷难熬下去的时候,新年一月的第一次国会大会上,由联合党议员提起的重审军火走私案及李铎总统遇刺案一事惊诧众人,苏纳政府的成员当即表示反对,然而在楚晃、各军部代表及左派领袖的默契合力助力下,重审草案得以进一步讨论下去。
由于军火走私案刚结不久,性质也不如第二桩,因此会议的焦点果然彻底聚集到了李铎总统遇刺案之上。z。ll
当年的凶手已经伏法,结案卷宗封存,理论上进入了长达百年的保密期,让人根本无从讨论,也就无从重审。
但是,草案中竟然表明出现了新的人证及物证,要求联邦最高法院重审此案。
不等会议结束,国会上的内容就不胫而走,而这样的消息,对整个联邦乃至整个世界而言,都带来了深深的,此起彼伏而难以形容的震撼。
国会大门轰然打开之际,整个世界的焦点便聚集在了那位突然破格出现在国会会议厅上的,李铎总统遇刺案中最新出现的证人身上——
傅轻决站定在病床前,双眼一错不错的盯着屏幕正中央,对推门而入的查房医生仿若不知。
段宁身穿陆军制式的修身制服,被挤在了人群的正中央,黑压压一整片中,他身上那硬挺的肩章和胸口的荣誉刺绣不断闪出刺眼的光芒,他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话,不断地往前走,便从中挤出了条难以看清的路来。
记者的声音越喊越大,问的不过是那几句:“请问您是谁?”
“你是段斯吗?!你真的是段斯吗?”
“你要如何证明你自己,你就是段斯?!”
段宁终于停顿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看过去,画面里骤然鸦雀无声——
他没有回答的必要,国会上当场通过的重审草案以及这一瞬间的震慑已经说明了一切。
直到段宁始终保持着沉默彻底消失在屏幕里,傅轻决才滚动喉结,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也陡然提了口气,然后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黯淡冷硬而沉默的神色,转身看见查房的医生,也没有其他的表情。
他酗酒太多,不眠不休地折磨自己,吐血咳血倒是治好了,但心病难医,也许出院即是重蹈覆辙。
傅轻决却不是怕重蹈覆辙才愿意待在医院。况且他此刻哪怕就在医院,情况也算不上多好。傅轻决拒绝到心理治疗室就诊,对关于段宁的一切都对其他人闭口不谈。
他还住在当初那间病房。
他没有关闭电视机,只是等医生走后调出了刚才的回放,然后一个人坐到椅子上,将桌上的铃兰花盆移到眼前。
被遗弃的铃兰花在傅轻决的照料下哀哀舒展了叶子,曾经被世界遗弃的段斯却再次站在了阳光下。而那个背叛了傅轻决的,苟延残喘破碎不堪的,仿佛见不得人又十分可怜的,让傅轻决有过被爱的错觉的段宁,唯独深埋在了傅轻决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