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怔怔对视片刻,鸿俊看清了这男子面容,他五官轮廓深邃,颧骨较高,眉毛如鹰羽一般浓黑,嘴唇轮廓分明。肤色乃是常年日晒后健康的古铜色,浓密的黑发梳了数道小辫,背后挎着一把弓与一个箭筒,穿一件羊皮挎袄,露出古铜色的健壮右肩,蹬一双黑色猎靴,腰畔还围着行囊,像个猎人。
那男子肩宽腰窄,哪怕身着羊皮猎袄,亦仍显得气度不凡,
“吓死妖。”鲤鱼妖说道。
青年男子见鲤鱼妖,蓦然一惊,反手从背后箭筒中抽箭,顷刻拉开长弓。
鸿俊马上挡在鲤鱼妖身前:“这妖怪不害人,我是驱魔师!”说时生怕鲤鱼妖又拆台,喝道:“赵子龙,别再胡说八道了!”
青年这才收起弓箭,半信半疑,打量鸿俊,问:“你是驱魔师?怎么还带个妖?这……报道找谁?”
鸿俊茫然道:“报道?”
青年抬手,一指鸿俊头顶,示意他看。
鸿俊抬头望去,只见这废宅前厅上挂一块匾额,上书五个大字:大唐驱魔司。
兴庆宫花园中,墙外天空阴云密布,闷热无比,李隆基抱着杨玉环又嫌热,分开了又想贴上去。腻腻歪歪一会儿,两人就是一身汗,喝着冰镇酸梅汤,只好手指互相勾着。虢国夫人则在一旁剥荔枝,剥了放进个五色琉璃碗里,以冰块镇着,杨国忠在旁抓剥好的荔枝吃。
“那龙武军校尉李景珑,不过是夤夜例行巡城,趁机前去嫖宿,手底下儿郎们喝醉了酒胡闹斗殴,翌日一觉醒来,见收拾不了,便编了个天大的笑话。” 杨国忠乐道。
“必须将这人处理了。”虢国夫人说,“驭下不严,玩忽职守,欺瞒天子,散播谣言,怎么得了?”
杨玉环忽想起一事,问:“李景珑可不就是……封将军的表弟!”
“就是他。”杨国忠说,“日前常清归朝,还上书保荐这幼弟,想带他出征,立下战功。照我看呐,就是闲的,流放出去,充几年军,自然就不折腾了。”
李隆基嗯了一声,正要开口,杨玉环看其面色,终究于心不忍,说道:“封将军刚为国立下战功,就这么将他表弟流放了……说到底,年轻人血气方刚,也不是什么大罪。”
“……当年狄公年迈昏聩,终日念叨有妖有妖。”李隆基想起往事,又说,“当年还设了一司,名唤‘驱魔司’。由平章事直接管理,后迁都时,也一并迁了过来。”
杨玉环说道:“我尚记得小时候呐……”
“我就知道你又要说那白狐。”虢国夫人浅笑道。
李隆基道:“说到这话,小时候与……他们去祭天时,也在洛水中见过一条黑龙的脊背。”
杨玉环笑道:“那是祥瑞!世人不知其妙处,便指为妖。祥瑞,可不正是陛下身具天命的证明么?”
“不错。”李隆基答道,“……嗯。朕突有一想,那李景珑既有此奇思妙才,不如派他去执掌驱魔司,如何?”
杨国忠与杨玉环、虢国夫人都是一怔,继而杨玉环笑了起来。虢国夫人则嘴角微微抽搐,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李隆基又一本正经道:“就这么办,驱魔司也不知在何处,料想还是有的。此人想必在龙武军中,总归待不下去。打发他去守那驱魔司,三不五时,朝长安老百姓说说‘祥瑞’,也遂了封常清一番心愿,届时就由你管了,国忠。”
杨国忠:“……”
废宅之中,鸿俊与那英俊青年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这儿居然就是!可此地明显早已荒废多年,前堂内结满蛛网,三进四院,内里空间居然还挺大。转过前堂,则是一个宽阔的天井,摆了几口腐朽的箱子,箱内空无一物。
青年名唤莫日根,是名室韦人,竟也是来报道的驱魔师,朝鸿俊要了报道信,正在外头细看。两封信上,大意都是长安妖魔盘踞,各地驱魔师世家子弟,请来长安大唐驱魔司报道。
莫日根看信时,鸿俊便在废弃的驱魔司里转悠。只见天井中种着一棵比屋檐还高的梧桐树,树下落了不少桐子,鸿俊一见那梧桐树便充满了亲切感。天井以两条回廊与东西两厢相连,回廊上挂着锈蚀的风铃,尽头各有一照壁,十二间房门窗朽烂,其间耗子窜来窜去,吱吱作响。
最里头是一间宽敞的厅堂,才是正厅,厅内铺摆着竹制的宽阔大榻,榻中置一茶几,日久天长,一切都已破碎,木几下还有几个摔碎的瓷杯。
后院更有马厩,还有一处被封住的后门。
“孔鸿俊。”前厅莫日根看完了信,快步进来,脑袋险些撞到门楣,说道,“咱俩的信是一样的。”
鸿俊说:“这就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