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的那杯酒…… 液体既非透明也没有鲜明的色彩,朦胧不清的白漫出淡淡的忧伤,那缓缓升起——破灭的气泡让人想起开始后的离别;而旁边的另一杯,色彩鲜红,热情横流,其中缀以薄荷叶,俨然红绿两者相依相缠共舞于漩涡……
心绪紊乱至极,她不想作抉择,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抉择,但她明白再这样不休不止不清不楚地纠缠下去会令自己与他都更加痛苦——可他为什么就要将这个同样痛苦的抉择推给她?他就非要如此逼她不可吗?她几乎要恨起他了。
紧握成拳的左手掌颤痛着,一咬牙,决然伸出手握住了那纤细的杯脚,但仍需顿住几秒凝聚更多的力气,才能将之举起——一只温热的手掌覆盖上她的手背稳稳握住,也是一同握住那杯酒——是混沌白色的。
“清淡兰姆酒内添加上微量的白兰地和柠檬汁,冰凉,辛辣,表示离别,和对回忆的讽刺,它的名字是——回首一梦。”
齐亚已然站了出来,在她的身旁以轻松的语调说着。
安然身子僵住,被握的手明明感觉了温暖,但心房却是从未有过的冷颤。
齐亚还是那么轻松甚至是愉悦地继续说着:“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你选择了它——”
安然眼前一片灰暗,看不清了,她无力将他看清楚,原来,自始至终她不过是个自困自扰的大傻瓜!要抽回手,但更快的敏感的掌中忽然一痒,同时有一股引导的外力半强迫地令她松开手掌——“哐啷”——“消失在我们之间!”
齐亚的笑容更深,更好看,带着她的手去握住了另一杯存在的酒,“黑麦威士忌独特的口味,樱桃白兰地的酸甜,加上——”深深凝视早已占据心头的美丽容颜,唇间缓缓释放出蛊惑的魔咒:“情人的吻。”举杯仰头喝尽,趁着怀中人傻愣着未能反应过来之际迅雷不及地以霸道的姿态俘虏了他要的吻——
拥紧怀中颤抖不已的人儿,唇贴在她的耳鬓间轻轻磨厮:“我们的‘狩猎情人’——你选择的。”
低沉嗓声吐出的,似提醒,像警告,更是情人间的爱语。
安然伏在他的肩上,急促喘息着,咳着,她不懂酒,也不喝酒,被灌入的那口酒和……那个吻从唇间一直撼至心房,她整个人被燃烧起来,这份陌生的炙热本该令她害怕,但在此刻在他那样温暖的怀抱中在他那样温柔的话语里,她的心——认了。
眼泪自紧紧闭着的眼睛悄然滑落。
如果,生命真的无法避免苦痛必须经历磨难,执行者是他,她也认了。
她认了。
一步入大厦,保安队长徐叔马上迎上来,一脸的又惊又喜,“程小姐,终于又再见到你了,听说你病了我们都很担心,现在看见你的脸色比往日更好,也放心下来了。”
安然绽放微笑,“多谢关心,只是些小问题。”
刚才在面包店里胖胖老板娘更是高兴得几乎要拥抱她,然后再猛抱怨她怎么忽然就多天不见影儿害人担心。她大受感动,这些都是有心的人啊!
回到办公室,一眼看到自己的位置,她才知道自己是怀念的。马上展开一如往日的清洁工作,很多东西都被翻找过,而且凌乱,令她颇费了一番工夫才终于整理好。
拿着钥匙打开那扇气势不凡的门,一进去便感觉暖气是开着的,她心里想着他的大意,一边将光线调亮,一眼看去——吓她一跳!天,那是办公桌还是垃圾堆放地!
那么宽阔的办公桌现在几乎连支笔也要摆放不下,真不知道他是怎样办公的,安然无法不摇头。他自己就不能动手稍为整理一下吗?秦小姐呢?自己休假的这些日子都没人接替工作吗?边想着边一秒也不耽搁地着手整理案上那堆积如山的计划总结报表文件资料档案——
好不容易才将一切整理妥当让自己满意,她轻吁口气,捧起茶杯走向饮水器,泡着茶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打开旁边壁柜的某格子柜门,看见里面的咖啡罐几乎都是空着的,她忍不住又要摇头,他啊……
将茶杯放于原处,然后又是习惯地转身要走向另一扇门的位置,但脚步仅迈出一半她整个人就被硬生生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怎么老是到最后才能发现我的存在,嗯?”
倚在门边的齐亚双手抱胸,一脸不情愿。从她开门进来他就醒了,一直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她走来动去,偏就是没发现他这么个人摆在这里,这令他心理平衡不了。
看着直直朝自己走过来的他,安然失了神,此刻的他——头发不羁地凌乱着,衬衫有些拉扯,慵懒的神情和那指控的眼神——竟是那样危险地乱人心神。
齐亚已然走到她的面前,“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总是发呆,但我更喜欢你对我笑。” 叹息着一伸手揽她入怀,安然一时习惯不过来地颤抖一下,“让我靠一下吧,我已经三天没回家了。”埋首于她的鬓发间,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安然的心不自觉地疼痛,他就不能对自己好些吗?每天提醒她要按时吃饭休息的时候怎么就不能同样地想到他自己?
莫名其妙的头痛已经莫名其妙地好了,不过,又轮到她的心敏感起来。
“进来后你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我真有那么糟吗?”
看着她在十几分钟内极有效率地处理完令他一直头痛着想要一把火烧掉的乱七八糟,一切凌乱在她的巧手下神奇地井井有条着实让他折服不已。在她休假的日子里他陆续征用从各部门抽调出来的高级秘书,可没一个能像她那么得心应手,适逢这几天同时有好几份重要合同在协商签订当中,就更令他忙得分身乏术了。
“你……还未吃早点?”安然首先想到这个问题,就不知他连昨晚的晚饭也吃了没有。
呼吸着她的气息,齐亚感觉好舒服,“不吃也不要紧了。”
“粥与小笼包?”安然却要坚持。
“好,听你的。”齐亚不舍地再拥紧她一下才终于放开,执起她的右手细细察看,极温柔地以指尖轻点一下那隐约的血丝,“还疼吗?”
安然轻轻一摇头,“不疼,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