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的发质随了妈妈,又细又软,外加上一点自然卷,早晨起床总是一团团地搅在一起,倒是像团棉花。
但妈妈总是在小卖部忙碌得看不见身影的,小小的苏烟不懂得发质好与差,只以为是自己梳头不够用力,每天早上对着镜子混身使劲。
后来,还是身为哥哥的苏岫发现她头顶秃了一小块,知道真相后却又哭笑不得。
以前还算贫穷的时候,苏岫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皂角,碾碎了为她涂抹在发根。
他将椅子并排放好,放上一只枕头,地上一盆清水,苏烟一如既往,乖乖地平躺在这样最简易的洗头装备上,舒舒服服地眯眼享受。
有时候她不小心睡着了,姿势变得不安分了,还要被轻轻拍醒。
“幺儿,躺好,泡沫要进耳朵了。”
那些一去不回的时光里,那个颠倒的世界里,苏岫永远是最爱她的那个。
皂角带来的自然清香,与他时不时轻轻的呢喃,成了她最不堪的童年之中最珍贵的回忆。
吹风机运作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她拉回再次喧嚣的世界中。
她长呼了一口气,闭上眼又细细回想起苏岫那句,“幺儿,以后哥哥照顾你。”
妈妈车祸第二天,她独自一人因为梦魇,醒来哭得歇斯底里。
他却默默忍下酸痛,一边将苏烟搂在怀里护着,一边用唇语安慰着“哥哥照顾你”。
哪怕是这么多年以来,面对一直形同虚设的爸爸,她都从不觉得自己和哥哥相依为命有什么。
在外人眼中,苏并生文质彬彬,家庭美满,儿女双全。
可只有苏家自己人才知道,这人算得上是真正的人面兽心。
苏烟懂事。
邻居们都这样说,起初她是为了讨苏并生欢心,他高兴了,才不会打骂维护自己的哥哥。
但稚嫩的苏烟一点也不知道,苏并生从怀疑自己不是他亲生的那一刻起,便只会变本加厉地对她和哥哥。
妈妈走后,她一次又一次地祈祷自己是哪对狠心的父母遗弃的孩子。
哪怕是现在,她也不敢去正面自己对苏岫的感情,白天的变故像是在她心里生了根,只有最后她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要的是什么。
而现在,这种最原始的欲望叫嚣着要冲破土层。
呼呼声戛然而止,苏烟的哽咽被窗外吹来的风无限放大,她听见背后那道的声音变得慌乱。
“幺儿,怎么哭了?”
她一抹脸颊,满手湿泪。
他看着无声流泪的苏烟,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用自己温热的指腹擦去眼眶未掉的泪水。
“谁欺负你了?”
苏烟摇摇头,声音脆弱得不成样子。
“就是想你了。”
一股轻柔的力冲撞到自己的肚子上,苏岫看向埋在自己小腹处的脑袋,以及她瘦弱的脊背。
“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怎么越大还越黏人了呢?”
口头上虽然有点嫌弃,但苏岫心里确是满足的。
“岫岫,你会一直陪着我的。”
不是疑问,也不是反问,而是确切的肯定。
但她此刻却不像语气那样坚定,倒像只鹌鹑躲在苏岫的怀里,等待自己蜷缩着的心脏被后背一下又一下的轻抚之中慢慢舒展开。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一刹那,苏岫的声音不大,来自胸腔的震动直接传至她的耳畔。
男生的声音稳重却又温柔,一股脑全部淌进她心里。
“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