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接着说:“那你看,有没有夫妻之间一方不喜欢对方,不是因为对方有明显过错,这样的情形,你认为多不多?”
“我想很多吧。比如说,其中一方看上了别人。”
“除了你说的这个例子,还有没有别的情形?比如说,女人要是不愿意跟丈夫一块儿过,算不算禀性坏呢?仅仅是”——她声音一高一低的,他猜出她话里有话——“仅仅因为对那个嫌恶——身体方面的嫌恶——生来有洁癖——随便叫什么好啦,虽说她对他还是又敬重又感激?我这不过是举个例子。她这样古板,缩手缩脚,该不该全改掉?”
裘德瞧了她一眼,露出为难的样子。他说,脸没朝着她,“要论我的经验跟我的信条之间的抵触,这得算这类事情的一个例子。要按一个循规蹈矩的男人讲——我倒希望是那样的人,可惜我不是,我得说,以改掉为是;要是从经验和不偏不倚的天性讲,那我得说,用不着……苏啊,我看你是不快活啊!”
“我当然快活!”她立刻顶回去。“一个女人跟她自由选择的丈夫结婚才八个礼拜,怎么会不快活?”
“‘自由选择’!”
“你重复一下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得坐六点钟火车回去啦。我看你还要呆在这儿吧?”
“还得呆几天,把姑婆的事了结了再说。房子现在让出去了。我陪你到车站好不好?”
苏笑笑,表示不愿意。“我看不必啦。你陪我走段路就可以啦。”
“等等——你今儿晚上走不成啦。现在没火车把你送到沙氏顿。你得留下来,明天回去。要是你不愿意呆在这房子里头,艾林太太家里还是挺宽绰的,这不好吗?”
“挺好的。”她说,有点三心两意的。“我没跟他说一定回去。”
裘德到隔壁寡妇家去了一下,把这件事跟她说了,几分钟后回来,又坐下来。
“苏呀,咱们俩怎么落到现在这样可怕的处境啊——真是可怕啊!”他突如其来地说。
“不对!你这是怎么想起来的?”
“我这方面的苦闷,我不好跟你说。你那方面的苦闷是当初不该跟他结婚。你结婚之前,我就看出来啦,不过我当时想我不该管。我错啦。我该管哪!”
“可是,亲爱的,你凭什么这么想呢?”
“因为,我的亲爱的小鸟儿,我透过你的羽毛瞧见你的心啦!”
她的手放在桌子上,裘德把手放在她手上。苏把手抽出来。
他大声说,“苏呀,咱们说来说去也够多啦,你这样未免太荒唐啦!要是讲的话,我比你还严格,还正统呢!你居然连这样没坏意思的举动也拒绝,足见你前后矛盾得太可笑啦!”
“也许是因为太拘礼啦。”她带着悔意说。“我不过想咱们这样是瞎胡闹——也许闹的次数太多啦。好吧,你就握着吧,你爱多久都随你。我这还不是挺好吗?”
“是呀,太好啦。”
“可我得告诉他。”
“告诉谁?”
“里查。”
“哦——你当然可以告诉他,要是你觉着非这样不可。不过这里头什么意思也没有。你告诉他,白白让他心里烦。”
“是吗——你敢保你这样是以表亲的身份吗?”
“绝对敢保。我这会儿心里没一丝爱情!”
“这倒是新闻。怎么会这样呢?”
“我见过阿拉贝拉啦。”
这一击叫她往后一缩;接着她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瞧见她的?”
“在基督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