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身上下都穿白色?”
“全白。”
费小姐此时第三次出现在窗口;这回她是背对我们;我的目光洒遍她的全身;心中起了一阵莫明的悸动。
“全白?”贺小姐重复道。“华先生;最重要的一段我还没念。照那小女孩所说的;她大概和你遇到的女人有关。母亲说的那位医生恐怕是诊断错误;他说她长大以后就会正常;我看是不见得。不然她不会长大以后还念念不忘——”
我支支吾吾地应了她几句;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整个思维都让费小姐给占据了。
“你听好;”贺小姐继续念道:“——信纸快写完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吓人的理由——为什么我这么喜欢小安妮——她长的虽然不是非常美;可是她的那双眼睛、头发以及面部的表情、轮廓——”
贺小姐话还没说完;我想到了午夜遇上白衣女人的那一幕;想到那双冰凉的手;不禁打了个寒颤。
窗外;穿着淡色长裙的费小姐;伫立月光下;她的头发、轮廓和白衣女人相比——我这才蓦地想起了初次见到费小姐时的那夜,似乎有“少了点什么似的”感觉。这位凌雾堡的学生;和白衣女人是那么的像。
“你也发觉了?”贺小姐说。她放下手中的信;瞪大了眼睛问道。“你现在才发现;我母亲早在十二年前就发现了。”
“我发现;我实在不愿意把那个孤独可怜、毫不友善的白衣女人比成费小姐;算了;咱们别想了;快!快去把她叫进来——”
“华先生;瞧你紧张的;不管这个女人是谁;现在是十九世纪;别疑神疑鬼的!”
“快叫她进来!”
“嘘!小声点;她自己进来了。在她面前什么也别提。可别告诉她长得像白衣女人哦;那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进来啦;萝娜;华先生还想听你弹一曲;顺便可以叫醒魏太太。弹首轻柔一点的如何?”
9
在凌雾堡的头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贺小姐和我守口如瓶;除了发现费小姐和白衣女人长得相似以外;其它一无进展。贺小姐曾很有技巧地和她同母异父的妹妹聊起小时候的事情;可惜费小姐模模糊糊地只记得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只记得自己长得和母亲一位心爱的学生很像;她不记得母亲曾把她穿小了的衣服拿给葛安妮;也不记得安妮曾对她母亲说过一辈子要穿白衣裳的事。不过她倒是记得葛安妮在凌雾堡住了几个月;回汉谐尔后就再也没出现了。
虽然费小姐那儿已经触礁;不过至少我们已知道那天晚上的白衣女人名字叫做“葛安妮”。
时间一天天;一周周地过去了。
写到这里;我必须坦白一个秘密。
我爱上了她。
区区几个字“我爱上了她”;包括了无数的挣扎、嘲笑和悲伤。不管你觉得如何;我是真真实实地爱上了她。
每天早上我都静静地待在房里;有太多的工作要做——装裱、修复图画;尽量不让脑子和手闲着;免得想入非非。
其实;一个人孤单单地待在工作房也很危险;屋内的寂静锁不住我的幻想;它只能消耗我的精力。想想看;每天下午都要和两位小姐相处;一位亲切幽默;另一位漂亮迷人。而我这个老师;每天都有好几次和她们接触的机会——不是碰到费小姐的手;就是欣赏画时触及她的面颊。她越专心看我作画;我越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她发丝飘出的香水味;她轻柔的呼吸声——有一回我几乎禁不住想摸摸她。
每天下午除了固定的写生、吃晚饭;其他的节目就经常变化了。
我喜欢音乐;尤其是透过她的指法;首首扣人心弦。她喜欢画画;经过我的指点;进步神速。这两种艺术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应该记得自己的身份;拿出那套对付女人的方法;克制自己;拒绝诱惑。可是这回;对她却不灵了。由于工作的关系;我经常接触到各式各样的女孩;也由于自己的忠于艺术;我能够冷静地把这些诱惑摒之门外;好像觉得自己“不应该”和学生打成一片似的。可是这回;经我千锤百炼的功力突然不灵了;就像其他的英雄一样——难过美人关。
我不了解;为什么有她的地方就有一种家的温馨?为什么一离开她;我就有如置身沙漠?为什么我对她的穿着打扮;是那么的观察入微?为什么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深深地吸引着我?我应该自己分析一下;我应该发觉自己内心有棵爱苗滋长;我更应该趁早把它们给砍了。可是我能做到吗?为什么我连最起码的克制工作都做不到?答案非常简单;三个字:我爱她。
外面的寒气(2)
光阴似箭;我已经在凌雾堡住了三个月了。这些日子过得平凡无奇;一些往事、未来的计划等等;都静悄悄地藏在心底。像一条小船;我迷失在晨间的雾里;随着海神的魔音;任凭摆布;终于撞上了致命的礁石。一个来自“她”的警告;惊醒了我。
那天晚上;我们和往常一样地分开;也和往常一样地没说一句话。我不愿意多言;免得有些话会莫名其妙地蹦出来吓着她。可是第二天一早;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她变了——这种改变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