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我好像没得罪你吧?”
从一出门开始,他便觉察到小公主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若说此前还是一种疏离和戒备,现在,便多了一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恐惧。
恐惧什么呢?是怪他心肠太硬了么?
可是恶鬼怎么能心软呢,若是他同她这般心软,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更遑论踏着尸山血海踏上三界王座。
玉晅不妨他会这么问,顿了顿,淡声道:“不敢,天地人,妖鬼魔,两界本身就有着不一样的生存法则,魔君手握三界大权,用什么法子处置手下的人,都不是我该置喙的,我也能理解陛下会用一些极端的手段。”
“但理解并不代表能接受,是么?”明夷笑着接过话。
玉晅沉默一霎,“陛下既然都知道,又何必再问。”
“小公主,你可知道鬼界和魔界都是一群什么样的怪物么?你去过地狱么?看过群魔乱舞么?知道那里崇尚强者鄙夷弱者排斥善良尊崇邪恶么?暗黑地狱自有其行走法则,只有像我这般的恶鬼才能生存下去,若是换做小公主这般的君子圣者天神……”他一笑,笑容里不乏讥诮,“能活多久还真不好说。”
玉晅抿唇,是了,地狱里自有它的规则,那是一个可能和天界人间完全不同的地方,人间的真善美,到了那里或许不再适用,但谁说,淌过烂泥塘就得让自己同样变污变烂,从而去适应一个藏污纳垢世界的法则。
她是没去过地狱,没到过鬼界,但不相信,去了就得让自己同质成那个世界的怪物,变得不再是自己。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有他的生存法则,她也有她的坚持和初心。
明夷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个看上去温和好说话,实则内心自有执拗的小公主根本不赞同他的话。
他笑笑,并不打算再多说。
相处时日虽不长,他却已经摸透了这天界公主的脾性——柔弱却执拗,看着很好说话,但内心自有其风骨,不屑掩藏情绪,不愿使用阴谋诡计,永不会屈服,是个外圆内方,玉山将倾不改其本色的性子。有时候,他的确很欣赏她这股劲儿,但说实话,她这种性子只适合在天界那种仁义道德满地走的地方,到了地狱必然会死得很惨。
他轻轻叹息,越过她往前走,两人一时沉默无话。
突然,前殿里传出一声巨响,轰隆之声不绝,大地一片震颤。
玉晅明夷对视一眼,流光一闪,两人一前一后冲了出去。
前殿里,一道巨大的佛像此时正挥舞着三头六臂从莲台上一跃而下,冲着闯入这里的入侵者发起进攻。
是那尊三身佛母像。
两人到的时候,魔卫们正在对抗突然“活了”的三身佛母像。
不消说,肯定是刚才血焱躲入地宫时启动阵法“激活”了这三身佛母。
佛母的正面笑意悲悯慈祥,挥出来的武器却一点也不慈悲,双臂灵活如舞蛇,手中捻着的那朵象征圣洁的蓝莲花被她大力一甩,莲花在空中飞旋作舞,速度极快,莲刃如刀,唰唰唰沿四周飞掠,呼啸冲进魔卫群中。
那些身经百战的魔卫合作默契,立马朝各个方向散开,但那莲花,半空里突然爆开,化作数个花瓣,然后每片花瓣自动分裂成一朵莲花,继续朝着魔卫们追去,魔卫们似乎也一惊,再散,莲花便又同样分裂,一生二、二生四……似乎能无限分裂。
法力并不弱的魔卫们并不怕这些气势汹汹的莲花,可这些莲花被打散后又会立即重新凝聚,紧追着不放,一时间倒被缠住无法分身。
而玉晅和明夷也各自被缠住,飞身躲过金刚力士刺过来的金刚杵,玉晅半空中挥出一掌,那三身佛母整个身体被打的一歪,然后三个头同时转到这方,只攻击玉晅一人。
左右两边的金刚力士手中金刚杵突然齐齐一转,将雕刻笑、怒、骂三状的佛像头柄往前一捣,玉晅腾跃而起,几乎在她闪开的刹那,三面佛头像各自喷出一阵烟雾,扑腾散开,玉晅躲开了,在她附近的那些反应不及的魔卫们却没这么幸运。
一个被红色烟雾扑了一脸的魔卫突然开始抱着肚子大笑,他额角青筋暴起,笑声怪异,眼里明明是惊恐,却根本笑到停不下来。
另一个被蓝色烟雾涉及到的魔卫突然开始破口大骂,一会儿指着这个说老赖借钱不还,一会儿指着那个说小气抠搜铁公鸡一毛不拔……不到片刻,魔卫们就被他骂了个遍,他眼里也是充满懊恼和震惊,但就是嘴巴情绪不受自己控制,也停不下来。
被波及到的魔卫们或笑或怒或骂,未被波及到的一脸心惊——这什么玩意儿,不造成伤害但威力同样不可小觑,毕竟一沾染就会丑态百出,丢个大脸的事儿还不如流血流汗呢。
玉晅看出这金刚杵能控制人的情绪,为防止三身佛母再出手,衣袖一扬,挥出两道青绫,霍霍一卷,缠住了金刚力士的金刚杵,凝聚法力一拽,却没能成功抽出两柄金刚杵,反而将整个三身佛母给拉到了半空。
正面的佛母像突然一挥臂,手中蓝莲花呼啸而出,冲着玉晅射来。
玉晅一惊,此时她两手正忙着和两柄金刚杵角力,空门大开,就算放手来挡也已来不及,数朵莲花已汹涌扑至,最近的一朵马上就要划到她的脸了。
灰影一闪,明夷长袖一卷,莲花被他衣袖打散,半空里他手一转,祭出一柄通身血红的剑,红光连闪,两个金刚力士的手臂被他齐齐砍断,玉晅手上用力,这下终于将金刚杵顺利抽了出来。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