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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第1页)

“地无三里平”之说。春季多冰雹,秋季多阴雨,冬季多雨淞。贵阳,遵义一带年平均阴天日数在两百天以上,故又有“天无三日晴”之说。

方云带领的先遣连在元厚防御战中,损失过半,除去十几名重伤员,剩下的五十多名战士中,大多数或多或少都带了点轻伤,真正没有负伤的只有十来个人,这其中还包括林雪、许丽两人,张文娟在撤退的时候,被流弹击中牺牲了。二十多匹马骡也只剩下了三匹马,轻机枪还剩一挺,物资损失惨重。

伤口虽然包扎妥当,可是方云的心在滴血。看着周围隆起的新坟,想起英勇牺牲后惨遭割头战友,以及被抛弃被出卖的愤懑,他涌起前所未有的强烈仇恨。

先遣连所有的残余人员,在方云、杜英豪和何凯的说明下,都知道了事实的真相,士气低落,目光涣散。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崩塌后,对人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

这时候,负责警戒的林红军匆匆穿过树林来到这个隐秘的林中驻地,焦灼地说:“西北面有敌人出现,除开川军外,还有当地的民团、保安队跟随,约有四百多人。我们要赶快转移。”

王文宾心中压抑,茫然道:“往那里去?我们是被抛弃的?”

方云收拾起心情,打起精神说:“这里山多林密,敌人不一定会搜索到我们的踪迹。可是,这里毕竟是战场范围,缺少给养。唯今之计,就是潜回桐梓附近的山区中去,那里靠近黔北的物资集散地,情况我们也比较熟悉,在那里,我们应该可以躲避过敌人的搜捕。”他把目光投向王文宾、杜英豪、何凯、林红军、黄胜利、张连武等人,断然说:“我们马上走!只要我方云有一天命在,那些陷害我们的人休想有一天日子好过!”

方云一行人夜行昼伏,千辛万苦,挨饥忍饿,花了近五天的时间,终于潜回到了桐梓附近的天门洞溶洞群一带,安定下来。他们已和革命军中央纵队失去了联系,不知道革命军已运动到哪里,而革命军也认为他们已经被消灭了(在当时的环境下,一个连队被消灭是很正常的)。于是,方云他们就像朵浪花,消失了。

冬季在山里猎食非常困难的,好在方云他们带的给养还算足够,勉强还算维持得下来。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方云带着没有受伤的战士,把方圆几里内的地形都摸熟悉了,发现这里还真是个理想的休息地点:山石陡峭,溶洞成群,有点深邃的溶洞还不知道通向何方。溶洞里干燥温暖,对伤员来说,是个好地方。最担心的水源也不是问题,溶洞有几个地方有山体渗漏下来的露水。

不可否认,感觉到被无情的抛弃后,方云、何凯几兄弟的心态都起了变化。

对于党中央高层对他们的事后清洗,方云是没有做好相应心理准备的。在他内心中,还是有一定幻想的,认为自己是党中央新近竖立起来的英雄人物,况且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问心无愧的,再怎么秋后算帐,也不会落到他身上的,所以,当事情发生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受到的打击也是特别大。

在苏区这几年,方云对内部党派政治斗争的残酷性,他也是耳闻目见的,只不过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经骨,饿其体肤。如今时世之艰难,我辈必当坚持下去。”陷入绝境的方云给自己下了决心,“对于成为‘那个人’的渴望,是我奋发前进的动力。”

杜英豪也是一样,以前很阳光很亲切的一个人,变得一天到晚板着个冷脸,人也沉默寡言起来。有不少时间,大家都看见杜英豪一个人坐在洞口外面发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一天,杜英豪对方云说:“方云,我要走了。”

方云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是有点理解他,作为一个忠诚的国家社会党员,不管自己个人遭受到什么挫折,都不会影响到他对党的忠诚和热爱的,正是这些人,构成了一个党的脊梁。

可是,杜英豪的内心想法是否是真的如此?

“这样吧,等过段时间后,部分轻伤员的伤势也好了,再看看吧。而且敌人正在到处搜捕革命军,也不安全。”方云还是提出了挽留。杜英豪淡漠地看了一眼,没有反对。

日子过得依然平淡,大家都觉得前途很是迷茫。方云决定到周边去走走,一是熟悉一下地理环境,二是借此机会把自己的思绪理理。他决定徒步行走。

离开天门洞的时候,何凯不无忧虑地对他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担心剩下的战士会散掉。方云只对他说了一句:日久见人心。随后,方云武器不带,钱也不带一个,背着一个简单的小包袱在大汉帝国的穷乡僻壤翻山越岭。

一个人走在布满敌意的环境中,到处都贴满抓捕革命军士兵、社会党党员的布告。方云沿路乞讨,这是他磨练自己心智的主意。他身无分文,衣杉褴褛,带着破伞和小包。装着笔记本和换洗内衣,他靠农民、偶尔也靠城里人的施舍为生。

这次外出周游既是一次探险,也是次考察。方云发现,依靠自己的机智和人们的慷慨可以生活下去。这时,方云第一次开始用分析的眼光来研究农村。

当时大汉帝国正风起云涌,三民党和社会党的斗争已逐渐成为了当今国内问题的主流。而方云这时下到农村,开始进行历时三个半星期,足迹遍及黔北四个县的徒步行走。正是在这一次艰苦旅行的基础上,他写下了《黔北农运考察报告》,提出了他对农民运动的态度。

这是对他前段时间以工人阶级为革命基础理论的补充。同样的,他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华泽民在苏区大力提倡农民运动的本质——大汉帝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农业大国。

“很短的时间内,将有数不清的农民站起来,其势如暴风骤雨,迅猛异常,无论什么大的力量都将压抑不住。”他写道:“一切帝国主义、军阀、贪官污吏、土豪劣绅,都将被他们葬入坟墓。”

“站在他们的前头领导他们呢?还是站在他们的后头指手画脚地批评他们呢?还是站在他们的对面反对他们呢?每个大汉人对于这三项都有选择的自由。”

只能选择第一条道路,这在方云的心目中是没有丝毫疑问的。

“一切革命同志须知:国民革命需要一个大的变动!”方云继续阐述他的报告:“无须为‘过分’问题担心。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追,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暴风骤雨般的、摧毁一切腐朽势力的暴烈的行动。”

最后,他给报告写了结束语:谁赢得农民就能赢得大汉帝国,解决了土地问题就能赢得农民。

时间也许可以把任何事情冲淡。就在烟雨朦朦的清明节刚过,方云精神抖擞地回到了天门洞。

在他外出苦旅的这段时间,天门洞已被留守人员整治得颇具规模,部分轻伤员也陆续的康复了。在一块阔地上,还有一些士兵在操练。

从外面回来后,方云、何凯等几兄弟形影不离,尤其与何凯在一起,仔细讨论了未来的去路,反反复复的私下讨论了好几次。

和方云一样,何凯也出身于一个富裕商贾家庭。他的父亲想让他接管家业,但他却执意要上学,结果到上海,进了进步的上海大学。他参加了激进的青年运动,并到了莫斯科学习。他前额较窄,头发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可他也不缺乏幽默感。他最喜欢中国的古典小说《水浒传》,但从苏联回来后,他开始特别喜欢托尔斯泰的作品。

在岩洞里和簧火旁的朝夕相处,使方云和何凯等几兄弟互相越来越了解,并有机会分析在江西苏区所发生的事情,以及革命军中央纵队大转移途中的情况。方云谈到战术上的错误,特别是导致广昌惨败的错误。他的论点给何凯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是杜英豪,也时不时在一旁,对方云提出的论点进行了深深的思考。在这些人当中,方云逐渐建立自己是领导人的地位和形象。

不得不说,他是成功的。

人都是爱惜自己生命的,没有谁愿意把自己的生命放在人家手心里。至于背叛,他们倒没有什么感觉,都被出卖了、抛弃了,还有什么感情可讲的。

随着讨论的次数增加,方云越来越感觉到,这也是他等待的一个机会,虽然这个机会不太好。在欧洲留学的时候,方云见识过政党的力量,欧洲的革命几乎都是通过政党这一手段来完成的。

方云有时候甚至心理阴暗地揣测着先遣连的这些残余人员,除开少数人,大部分人在这个乱世上已没有了出路。少数人是一些坚贞的社会党党员,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这些人还是要回到革命军一边去的,不管社会党革命军是如何对待他们,他们都对自己的共产主义信仰坚贞不屈,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都在所不惜。

大部分人是指像何凯这些在苏联留学过,回来参加革命又被当成“左”倾分子清理的人。他们都有很高的文化素质,有着知识分子的圆滑和妥协性,也可以说这些人都是具有政客潜质的。他们自认为识实物,对共产主义信仰有极高的热情但不坚贞。这些人,现在既不能容于社会党革命军,也不能融入当先的三民党统治下的现实社会。因此,方云认为这些人将是他将来成为“那个人”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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