妫婳更加莫名其妙了,看着大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汲墨兰揶揄愉悦的神色,她忽然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可是又不知道被算计了什么,然后惊疑不定地问:“汲墨兰……大哥,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无事。”汲墨兰噙着笑脉脉看着她道,“就是在研究一个人,香雪画姑娘,你可让本公子好找呢。”
妫婳大惊,愣愣地看着汲墨兰,却见他一直脉脉地看着她,清润的眸子里水波流动,情绪暗涌,流转着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眼神,虽温润,却放佛能看穿她的灵魂。
妫婳从没有感觉这么透明地摆在一个人面前过,放佛所有的事他都知道,她心里忽然就慌了,有些不知所措,讷讷地道:“你……你胡说什么,我不是香雪画……”
汲墨兰薄唇微微一挑,犀利浅笑道:“你当然不是香雪画,你是妫府的三小姐,雪海园的妫婳,香雪画不过是你的化名罢了。”
“不是……”妫婳欲辩驳,妫岚忽然道:“三妹,我们已经研究过你的字迹了,若说你的行书与他人也无甚大差异,但香雪画这三个字却写得极特别的,与香雪画的行书如初一格,别人难以模仿,你又何必再反驳,又何必一直瞒着大哥呢?”
“大哥,我……我不是香雪画……”妫婳仍辩驳。
汲墨兰冷笑道:“香雪画的文稿忽然出先在华昌会上,除了能接近华昌会赛文稿的人做的以外还能有谁呢?而去年的华昌会正由云峰收集文稿,而你自己也说许多很重要的文稿交由你帮忙云峰传送的。且三小姐这行书还真是写得好呢?云峰也说过,他很偏宠你,经常毫无保留地和你谈论军政史,虽没见你写过任何文赋,但思想上却是极为有见地的。香雪画,你还想隐瞒些什么呢?”
妫婳忽然默默地低下头,轻轻道:“我是香雪画又怎么样?如今的天下不允许女子有才干,可谁说女子不如男儿呢,我隐姓埋名写篇文赋不过是想证明一下,汲公子又为何这样一再追查,又有什么意思呢?”妫婳眸光灼灼地看向他。
汲墨兰一愣,然后眸光沉沉地看着她,眼里情绪暗涌,看着妫婳,忽然间既钦佩又怜惜,还有什么东西,他自己也不知道。
妫婳忽然回避到了他的目光,低头一福道:“大哥,汲公子,若没什么事,小女子告退了。”说完便退出去。
“妫婳……”汲墨兰忽然说道。妫婳微微回身看着他,似犹豫了一会儿,汲墨兰才说道,“平日若有空,可以去书道台,我……我会令小斯给你备一间香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是对她的认可吗?然而这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妫婳没说话,于是只微微一福,便退出去了。
中元八年六月,帝令齐王查证经州水灾,官商勾奸,囤积居奇,私卖盐粮,抬高物价一事,齐王查办一月未果,后有人指证齐王包庇谋犯,不日,又有人弹劾齐王实为此事主犯。穆帝大怒,削齐王官职,庭杖二十,罢其朝三月,令其闭门思过。
妫婳听到消息后,就惊了,第一反应就是齐王定是遭人陷害了,第二反应是此时正在立储关键时期,稍有差错,齐王都会全盘皆输。可是,他不能输啊!
妫婳急得立刻冲到齐王府去,敲门,可是下人却说齐王被皇上罚去景阳府邸闭门思过了,三月内不能外出,亦不能见外人。景阳府邸在京城三十里外的地方,妫婳是见不到齐王的了,所以只能干着急又无可奈何地回府。
妫婳内心复杂,今年是皇上选储的时期,可是齐王却连连出事,这样下去,他可怎么办啊?齐王把大业看得很重,若是他失败了,他定会伤心难过,甚至心灰意冷,颓废终生的吧。她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难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不,是偶办法,而且是好办法发,也是唯一的办法,可是……
可是……如果不这样就救不了齐王了……
妫婳很痛苦,一直幽幽地想着,默默地流泪,就这样坐了一夜,第二天天还未大亮,她就早早整装出府了。
她已经决定了,只能这样子了,为了齐王,为了天下,她甘做西子。
只因为,对她来说,齐王比什么都重要!
十八,入宫。
沧漓史载:穆帝中元八年四月,琼芳池月莲宫有神女降世,帝大惊,命人请之,然神女不知所踪,帝寻两月有余,七月,有女自报家门,曰月莲真身,吏视其色,乃倾国倾城之姿也,人间姝颜皆无以能比。遂上报画像,帝视之,曰真神女也,遂派凤辇迎之。
入宫的那日,宫中派了许多宫妇捧着华服宝物来到骊襄侯府上,雪海园里外都候着许多宫人,屋内有宫妇给妫婳梳理妆扮,园外有侍卫把守,闲人勿近。连骊襄侯也不得入内,只得背手站立在门外,望着雪海园外沿墙种植的含苞初放的栀子花,微眯的眼眸映着明媚的日光,竟然显出几许忧郁。
管家默默看这骊襄侯,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自从五夫人过世后老爷便再也没来过雪海园了,他也不许下人提起五夫人,仿佛世上从来没有过这个人,可是管家知道,老爷身上一直带着五夫人送与他的帕子,那是五夫人生前唯一送与老爷的东西,即使那条帕子已经老旧了,但老爷依然片刻不离身。管家是猜不透的他的心思的。
妫岚忽然急匆匆走过来,管家急忙一拜,可妫岚并不理会他,而是直奔骊襄侯道:“爹,三妹就要入宫了,你怎么不拦一下她,难道你甘心让您的女儿嫁入那个吞人的地方吗?”
骊襄侯回神,冷声道:“拦什么?那是她自己选择的。”
妫岚有些气急道:“爹,您平时都没管过妫婳,现在都这时候了,难道你还不应该出面劝她一劝?您这样对得起自己的女儿吗?您又对得起五夫人吗?”
“放肆!你这是和父亲说话的语气吗?”骊襄侯瞪眼大声道。
妫岚亦强硬,冷声道:“自小到大就没见爹看顾过三妹一眼,孩儿不管您与五姨娘有过什么,但妫婳毕竟是您的女儿,您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妫婳是我女儿吗?你可记得当年你五姨娘怎么说的?”骊襄侯陡然怒起,大声斥责道。
“五姨娘疯后胡言乱语语,难道爹爹也信?爹爹想想也知道妫婳不可能不是您的女儿。”
“混账!你现在学识见长了,底气也强硬了,连尊父孝义之礼都没有了是吧?”
“老爷,大公子,你们就少说两句吧,宫人还在里面呢,你们莫伤了和气……”一旁的管家急忙劝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