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达拉重新蹚进河里,站在水深过腘窝的地带,叉着腰狠狠叹了口气,水面上波动地显露出他有些模糊的脸庞。
他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弛,几番咽喉,舌尖抵着腮帮,一时觉得有些憋闷,回头看过去,刚才口出狂言的家伙正抱着膝蜷缩着,整张脸委屈巴拉的,好似受气的是她。
真的是,完全不明白她的底线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他没觉得她眼睛瞎了麻烦,他只是不太习惯这种回头的时候无法跟她对视的感觉。
刚才要不是他按捺住了性子,说不定还真被她激走了,激走了倒是没什么,难办的是事后要怎么装作无事发生地回来。
怎么中的毒,蝎那家伙什么时候下的手,她也完全不提,她这是真的泥巴性子吗?他用得着她这么逆来顺受的吗?明明他人就在她身边啊!
但凡她能多提点要求,接受他的眼睛,迪达拉都不至于这么气闷。
有气没地发,又没办法真的吼她,起起伏伏感觉自己都快要气炸了。
游到他脚边的鱼遭了殃,被他一脚踢开后用苦无直接钉在了河床上。
裟椤知道他在气什么,眼下也多半是在嘀咕她不识好歹了。只是借别人的眼球看世界什么的,总是令她有些心理障碍,也容易让人回想起一些不是很好的回忆。
写轮眼发展到后期,瞳力越强的越是有失明的风险,这种现象会延伸出很多事件,通常都不那么令人愉快,宛如一道悬吊在脖子之上的刀剑,端看是什么时候落下罢了。
眼睛是宝贵资源,在外头死了,带不回尸体,往往也要回收眼睛,就是尸体能带回,下葬之前也要挖出眼睛,怕别人到墓地掘尸偷窃,她从前实在是挖得反胃恶心。
更有甚者,激进点的人,会在自己彻底瞎眼之前,从别人身上索取眼睛,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做得隐晦而已,对此,族里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清楚,族长长老们争论是常有的事,但由于没有彻底解决这一隐患的办法,再加上又是战时,强大的力量作为第一考量,同样的事件也就时不时继续上演了。
仿佛如蛆附骨的诅咒一样,分明另一个拥有类似血继限界的白眼就不会有瞎眼的风险。
无形中好似是得到了神明之类的过多偏爱,但事实上却暗藏杀机,说得夸张点,就算鼬不屠族,亡种的风险也不是没有。过去还是松子的时候,她对此的应对是尽量少用写轮眼,不过倒是被人评价是因噎废食。
这么一想,思绪又飘了好远。
可以说在心理层面,她本身对瞎眼的结果,并不是难以接受,再说了,眼睛瞎了其他感官也就相应增强了。
比方说现在,她能明显听见一旁昏睡的飞段,此时突然呼吸变得激烈了起来,不再平缓柔和,该是快醒了的状态,只是他似乎被梦魇住了,呼吸的节奏略有挣扎,这些不易察觉的差异变化,在从前该是被忽视的。
裟椤略微侧头,耳朵朝向飞段的方向,“醒了么?”
那呼吸声顿了顿,裟椤以为自己听错了,正面有犹疑,就听见衣物窸窸窣窣的声响,跟地上的石子杂草间断摩擦碾压,裟椤偏了偏头,这是翻了个身还是什么?
她正要松口气,张嘴要喊迪达拉过来,免得自己一人应付,接着就听见一声令她久久回不过神来的话语。
“阿娘?”
“。。。”裟椤拧了拧眉,心想自己大概是听岔了吧。
“阿娘,阿娘,我们这是在哪儿?”飞段左右迷茫地看了看四周,他面有疑惑,待看到河流之后,那声音陡然轻快,“阿娘带我来抓鱼呀?阿娘真好!”
好家伙,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小樱那一拳头到底打掉了他多少记忆?!
他本来就是个蠢货了,现在更是个小痴儿了!!
虽然内心已经翻腾出惊涛骇浪来,但裟椤还是稳着声线,随意应了一声,“啊,对。”
“你去河里抓鱼吧。。。嗯。”
迪达拉提着鱼回来时,看见的就是绕着裟椤跑圈的飞段,那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奇怪,最关键的是,飞段双手还往左右伸直了,这是是在模仿什么鸟类?
“。。。”迪达拉把鱼再度往草堆里一扔,抱着手站在原地,面部表情纠葛了一番,问道:“他怎么了?难道毒性发作了?”
裟椤拍了拍脸上的杂草,是飞段绕跑时从他脚边带起的,她挠着脖子,脸偏向迪达拉的方向,一言难尽,“呃。。。”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见到鱼就开始左右横跳的飞段打断,他捏着拳头俨然十分激动,“啊啊!阿娘看!草里长鱼了长鱼了!还在翻腾!”
“哈?”迪达拉偏头倒了倒,以为自己耳朵里进水了,望着已经小碎步跑过去的飞段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他刚才喊你什么?”
“喊我阿娘。”
“。。。喊你什么?”
“阿娘。”
“。。。”
迪达拉猛然蹲下,两手掰正裟椤的头,与她面对面,“你再说一遍,他喊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