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弥三言两语说不清,跟杨禄说回头再聊,然后迅速挂断电话,试图在江慎之面前为自己解释几句。
江慎之却大度得很,没和他计较。他叫保姆阿姨给江弥收拾了一下房间,帮江弥放好行李,然后就开车回公司了‐‐这是一位大忙人。
作为大忙人的追求者,江弥其实有点拿捏不好分寸。
在外面、在朋友和保姆等人面前,他是江慎之的弟弟,没人知道他们之间的猫腻儿,如果他想大张旗鼓地搞点什么,显然是不合适的。
所以他应该悄悄地来,但是求爱这种事,如果在私下悄悄做,就有几分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
他很清楚,江慎之未必想要他的追求,只是在他的直白攻势下找一个借口,不想那么快认输罢了。一是碍于自尊,二是因为轻易缴械投降的人容易被伤害。
江弥在家里待了一天。
这天江慎之一直在公司上班,晚上还加班了,他回来时江弥正在等他,餐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阿姨拿去热了一遍,帮他们重新摆好。
江弥打了个呵欠,放下玩了一晚上的手机:&ldo;怎么这么晚才下班?&rdo;
他抬起惺忪的睡眼,目光落到江慎之的西装上。
这一幕十分熟悉,四五年前,江慎之刚入主江氏的时候,业务不太熟练,加班是常事,经常工作到后半夜。
那时江弥每天都等他,常常在沙发上睡着。江慎之并没有说&ldo;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rdo;之类的话,因为他们关系变差之后,两人之间的温柔互动越来越少,也不再互相示爱了,除了&ldo;回家时看见江弥在等他&rdo;这件事还有几分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能为他们渐渐枯萎的爱情补充养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当时江弥不明白,现在从纷杂的旧事里脱身,离开了当局者迷的处境,终于能够理解一些了。
那年发生的事,其实和外面传言的不太一样,并非是兄弟阋墙争夺家产。当时父亲去世,遗嘱里让他们共同操持家业,江弥是个没有事业心的人,他从大学开始爱上了摄影,立志要当一名优秀的风光摄影师,根本不想把自己关在写字楼里,过日复一日枯燥无聊的生活。
那时由于亲人去世,上一辈的恩怨戛然而止,江弥的双亲都没有了,大悲大痛之下,好似一切都看淡了,家里只剩下他和江慎之,在江弥的主动示好下,两人自然而然地和好了。
和好之后,家里的事当然要处理一下,以他们的关系,江弥并不在意家产怎么分配,反正是一家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谁来管钱,有区别吗?
正所谓人各有志,江慎之爱管就让他来管,江弥乐得清闲,还有什么比当闲散大少爷更轻松的么?
但事情并没往他预想中的方向发展,因为从来不过问,他根本不知道江慎之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直到某一次,他有事要用钱,转账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银行账户里只剩下几百块,很久没有新的收入了。
他很迷惑,找江慎之问了一下,江慎之没解释原因,只给了他一张卡,让他刷自己的。
江弥没想太多,拿江慎之的卡刷了一段时间。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直到外面江慎之私吞家产的风言风语传得太厉害,经由杜百威传进了他耳朵,他才迟钝地发现,这竟然是真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没有经济自由了,如果江慎之不给他钱,他就一无所有。
这个事实让江弥大为震惊,震惊之后,心都凉透了。
他不明白江慎之为什么要这么做,欺瞒他、算计他,为了权还是钱?
江弥和江慎之吵了一架,后者仍然不给他一个诚恳的解释,只说你想花多少,都可以找我要,我的卡给你随便刷。
江弥觉得他神经病,何必多此一举。
但江慎之是认真的,他的控制欲忽然展露出来,既然被发现便不再隐瞒了,开始光明正大地控制江弥,江弥不论去哪儿、和谁一起玩,都要向他报备,如果他不同意,江弥硬要去,生气得厉害时,他就用各种手段停掉江弥的卡‐‐包括摄影收入,让江弥连机票都买不起。
如果这些算是日积月累不断铺垫的地雷的话,那么引发大爆炸的导火索,是江弥的第一次个人摄影展。
办摄影展一直是江弥的心愿,但他当时还没什么成绩,要办比较勉强。杜百威为了哄他开心,给他大办特办了一场,请了很多名人,办得十分风光。
江弥很高兴,但江慎之不高兴了,当天晚上就质问他,你为什么不找我?我不能给你办吗?
那时江弥仍然不理解江慎之在意的点究竟是什么,他以为他们之间反反复复的争吵,是因为感情出了问题,江慎之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他了,不好意思讲分手,才用各种手段&ldo;劝退&rdo;他,让他主动离开。
可想想又觉得不至于,江慎之仍然很爱他,他不该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
然而,凡事一旦有了猜疑,裂缝便会越来越大。
他们因为这件事大闹了一场之后,江弥冲动之下搬了出去,不和江慎之一起住了。
当天晚上,他跑去住酒店,江慎之在酒店门外给他打了一宿电话,他不接,也不关机,就把手机静音放在枕头边,盯着屏幕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