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清又道,“人生在世,最怕的其实就是一个看不开。脚下是万丈深渊,抬头便是碧海青天,朗朗乾坤。相爷仔细想想,谢姑姑不便来左相府,如今拖沐清转达,也是一番苦心。”
左相依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李沐清又道,“谢姑姑心有家国大义,这样的女子,天下熙熙,寻不出几人?但也正因为她是这样的女子,才造就今日的结果。不知道相爷是否相信天命姻缘,沐清是信的。你与谢姑姑的缘兴许没那么深,修得不够。”
左相闭着眼睛,睫毛颤了又颤。
李沐清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道,“谢姑姑得对,二十年过去了,相爷又何必执着?人生一世,所谓最苦最难的选择,也无非是生离死别。相爷你亲身经历过了生离,这死别,还是算了。你一生引憾无子,谢姑姑当年初到北齐,发现怀有身孕,本能打掉,但她并没有,定然是排除万难,冒着风险,生下了你与她的孩子。这份情,也不枉相爷痴情一生。”
左相咳罢,挥挥手,不喝水,闭上了眼睛,一时没话。
李沐清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
左相听罢,面色大动,身子震颤,片刻后,猛地咳嗽起来。
李沐清便将谢凤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左相。
左相顿时目露光芒,“她让你……转什么话给我?”
李沐清摇摇头,“相爷大病七日,如今至今不见好,沐清听闻你拒绝服药,心里甚是不放心,过来看看。”话落,又补充道,“途经胭脂楼,正巧碰上谢姑姑,受谢姑姑所托,为相爷转一句话。”
左相头,沙哑地道,“朝事儿繁忙,你身上的担子重,不必过来看我。”
李沐清见到他,也吓了一跳,见他看来,连忙问,“相爷可还好?”
左相半靠着床头躺着,几日不见,瘦得吓人。
李沐清颔首,管家挑开帘幕,他缓步进了屋内。
卢雪莹道,“父亲醒着,李大人进去吧。”话落,又轻声道,“父亲不吃药,希望李大人劝慰几句。”
李沐清含笑对她头。
刚踏入院中,便隐约闻到一股药味,管家快走几步到门口禀告,不多时,卢雪莹从里面走了出来,对李沐清福了福身,“李大人。”
管家头前引路,将李沐清带去了左相所住的院子。
李沐清颔首。
管家连连头,“姐刚刚过府看望相爷,如今正在相爷处,我这便带您去。”
李沐清头,“带我去见见相爷。”
管家摇摇头,“相爷这么多年,都身体硬朗,未曾闹过多大的毛病,如今这突然生病,就如一座大山突然压下来,所谓病来如山倒大概就是这般,再加之,相爷厌恶服药,虽然休息了几日,但这病情一直不见好。”
“相爷身体如何了?”李沐清询问。
马车来到左相府,门童见李大人来了,连忙进去禀告,不多时,管家匆匆跑来,对李沐清见礼,“李大人,里面请。”
他暗暗叹了口气。
左相也不必苦了大半生,她如今也不必夹在南秦和北齐之间,舍弃北齐王,回归南秦。再淡然坚毅的女子,心中想必也是极苦的,只不过是不为外人道也罢了。
若是当初大长公主誓死也不嫁去北齐,那么如今,她应该是和左相相守一辈子的人。
李沐清闻言也不再耽搁,告辞上了马车,帘幕落下前,她见谢凤进了胭脂楼,从背影看,她一儿也不像是年近四十的女子。
谢芳华笑了笑,“你快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李沐清头,“我一定将谢姑姑的话原话转达给左相。”
谢凤看着他道,“你如今要去左相府,见到他,不如就替我转一句话,就,二十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想不开放不下的?若是他想堂而皇之地认轻歌,继承左相府的门庭,不在乎被天下人笑话,我也同意。后世如何评,我一个女人,都活了一把年纪了,也不是多在乎名声。”
李沐清颔首,“谢姑姑考虑得正是。”
谢凤叹了口气,“起来,也是怪我,我刚回来,受他质问几句,便受不了,恼怒之下,将有些事情告知他了,他一时大受打击,受不住,才病倒了。我却也不能去左相府见他,再化解他心里的疙瘩。毕竟我与他,如今来,还是要避嫌,最好再无瓜葛,免得伤及他无辜的妻女。”
“还好。”李沐清温和地道。
谢凤闻言眉目稍动,对李沐清道,“李贤侄近七日来,想必朝务加身,十分累乏吧。”
李沐清笑着,“谢姑姑无须客气,您是长辈,从父辈上算起来,您喊我一声贤侄就可。”话落,他道,“左相有七日没上朝了,我今日正巧有些空闲,去左相府看望相爷。”
谢凤见到李沐清,顿时笑了,“今日李大人清闲?没处理朝事儿?”
李沐清恰巧路过,吩咐人停车,下了车与谢芳华见礼。
临街的胭脂楼门前,忠勇侯府的一辆马车停下,谢凤由婢女扶着从车里走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