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又急着保证:“我很快就会回来。”
“不会,你不会回来,你再也不会回来。我知道,你要回去了,重新穿回那身紫衣当你的王上,我知道最后的结果一定会是这样。”
所以他们之间不谈婚嫁,想在一起的时候就在一起,等到不能在一起的那一刻,不妨坦荡些——她曾不止一次地这样告诉自己,可到底还是放不下,舍不得,是不是?
嗣正不想再多做解释,他也没有时间跟她耗费,这世上还有另一个女子在等着他。他只是一再地保证:“我很快就会回来,相信我,我不是我父亲,不会背弃自己的承诺。”
他走了,不理会她透着湖光的泪水走得决绝。
下了山,早有马车等在那里。他跳上马车,车夫策马而行,他不问去向,只因他知道这辆车只会往一个方向去——永贤在的地方。
京畿附近极偏僻的一处院落,车夫开了院门便远远地躲开了。嗣正未进屋已见永贤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他不知已跪了多少个时辰。
嗣正自他身边走过,独步到桌边坐下。他偏好的茶已沏好摆在那儿,他端起茶便饮,并不叫永贤起身。
他爱跪,就跪那儿吧!
只是,他还有话问他。
“把斜日还给我。”
永贤连磕了三个头,撞得地噔噔作响,“王兄,我出此下策,只为请您回宫主持大局。”
泼去上面的茶末子,他哪里还有一点王上的尊贵,跟个农夫差不多了,“我早已有旨意将王位让与你,你不必再谦。什么监国、护国的,直接做了王上便是。”
永贤又开始拿头撞地了,“王兄这话,臣弟就是当场撞死也无以表真心。臣弟是什么身份?能跟王兄称个兄弟已是折杀,这王上之位,臣弟是连死都不敢想的。”
“那你还是趁现在开始就好好想想吧!”嗣正反剪着手起身,撩了撩身上的白衣,“我已经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无事的时候钓钓鱼,酿酿酒,日子逍遥自在。看着自己种下的东西开花结果,也很有成就。这个什么万民景仰的革嫫王上,还是你做更好些。”
永贤却另有所想,“是因为那位苏小姐吧!王兄若喜欢,立为后就是了。”
“她不适合王宫的生活,还是在霸王庄里更自在些,这点和我一样。”
不想再跟他多浪费口舌,每晚的这个时辰,斜日都该喝奶,然后窝在紫衣的怀里安然睡去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永贤,今日把话挑明了吧!我厌倦王宫里的生活,若不是关在那座气势宏伟的百年宫殿里,母亲和父亲……还有你的母亲都不会是那般的下场。我想活得自在些,与我喜欢的人一起自在地过完这一生。”
永贤自地上缓缓地起身,膝盖骨还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喉头滚动,若这一生他有一次违抗王兄的命令,就是现在了。
“王兄,若您执意不肯回宫,我怕您就再也见不到那孩子了。”
微微一叹,也只是微微一叹。嗣正说了句永贤万万想不到的话——
“见不到就见不到吧!”
永贤骇了一跳,提着气嚷道:“您不要她?您舍得不要她?她可是您的亲生女儿!”
阖上双眼,嗣正沉吟许久,“我答应过紫衣,不会离开她。若让我在女儿和她之间取舍,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苏紫衣。”
永贤狂叫:“你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了那孩子,为了你,为了能留住你,我什么狠事都做得出来。你知道,我本就是这样的人。”
只为了王兄一句“你也到了婚嫁的岁数”,他便应了成亲之事;只为了蒙氏媚景着男装时,那回眸一瞥有几分王兄的影子,他便定下非她不娶。
为了他,他可以做一切,即便一切不可能的,他皆会为之。
“可是我知道,你不会。”
嗣正淡淡地看着王弟的眼,他的心,“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所以——你不会。”
偌大的王宫偏殿内不时传来婴孩的啼哭声,一声高过一声,听得永贤心头起褶,脑中空空。
自宫人的手中接过孩子,他亲自来哄。一抬眼,他瞄见戴在她身上的那串紫玉珠子。是王兄佩在她身上的吧!那是王兄以示身份的佩物,如今给了她。
给了她好啊!不只是这串紫玉珠子,如今这天下竟归了她。
“你叫斜日是不是?斜日,你莫哭莫哭好不好?只要你乖乖的,叔叔便把这天下都给了你。”
他哄了她良久,她仍是哭得凶猛。旁边立着的一位青衣小宫人见了,低头见礼,“殿下,我在未进宫之前,也照顾过家中的么弟,让我试试哄这孩子,可好?”
永贤无奈只能交由她试试。说来也奇怪,斜日到了她怀中竟不哭不闹安然入睡。
“好。”永贤大赞,即时下旨,“自今日起,这孩子就交由你照顾……不!她分明就是你亲生的女儿,你为我生的女儿。看在你为我生了女儿的分上,我封你为妃,即日起你便是我的檀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