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怎么办才好?”瘦高个儿急得直跳,一转身又冲了出去,很快将大胡子给叫了进屋。大胡子比他要沉着冷静些,仔细问了两人的情况,玉珠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罢了,又道:“就算没伤着大动脉也禁不住你们这么拖,赶紧得准备好,我要马上缝合。”
大胡子想了想,一脸为难地盯着床上的病人看了半晌,咬牙道:“你先救人。”
“可是余老爹——”
“先顾不上那么多了。”大胡子一脸不忍地别过脸去,“如今情势紧急,能救一个是一个。余老爹……先救黄大哥再说。”
玉珠见他二人达成共识,遂松了一口气,赶紧插话道:“让我弟弟进来,他知道我家里的药材放在哪里。得先煮碗麻醉汤,不然一会儿病人会痛醒,若是乱动,随时可能伤到血管,到时候缝合起来更麻烦。”
瘦高个儿却不肯,道:“你要什么药,我去熬就是。”
玉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认得药材吗?若是弄错了,就等着给你兄弟收尸吧。”
瘦高个儿气得又想冲上前,被大胡子拦住,低声吩咐道:“叫外头那小鬼进来。”
瘦高个儿这才忿忿地瞪了玉珠一眼,依言出屋,很快又将秦铮押了进来。秦铮一进屋就冲到玉珠身边,仔细查看了她一番,确定无碍了才放下心。玉珠心知若是救不了病人,她和秦铮势必会被牵连,自然一门心思地救人,赶紧吩咐了秦铮去抓药,又让他将橱柜里藏着的老参切半支出来。
那瘦高个儿在一旁听着,插嘴道:“切什么半支,自然是将一支全煮了。”
玉珠实在忍无可忍,可又不敢发作,耐心性子解释道:“人参大补,病人原本就气虚,哪能受得住,若是贸贸然地下重药,不仅无效,反而会害死人。”
大胡子闻言,责备地看了瘦高个儿一眼,示意他安静些。那瘦高个儿虽不忿玉珠这样的态度,却对大胡子极为顺从,乖乖地退到了后头。
医馆里存着有手术用的工具,都是后来玉珠托孙大夫请人打制的。这时代的工艺出乎玉珠的意料,做出来的刀具钳子皆精巧无比,虽有些器具未能与后世完全一致,但也差不离。这也给了玉珠极大的信心。
给工具消毒后,玉珠又换了身干净衣服,秦铮这会儿已经将麻醉汤煮好了,玉珠吩咐瘦高个儿将汤药喂给病人喝,尔后让秦铮也换过衣服在一旁打下手。至于那两个匪徒,都被玉珠赶了出去。不过他们也不敢让玉珠俩姐弟在屋里单独相处,像两尊门神一般站在房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晚上光线不好,若单是缝合皮肉倒也罢了,偏偏腿上血管密集,要将它们一一缝合真是难上加难,一个不留神,伤了血管就冒出血来,弄得满手鲜血。玉珠早就习惯了,倒还无恙,秦铮却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场景,到底只是个孩子,哪有不惊吓的,小脸煞白,脑袋别得远远的,连看也不敢看。
就连那瘦高个儿见惯了厮杀场景的,这会儿瞧着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心里也膈应得慌,不免对面不改色的玉珠另眼相看。
这个小小的缝合手术竟持续了一个时辰,玉珠好不容易将缝完最后一针,剪断羊肠线,又将伤口清理干净,包上干净的棉布,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胡子和瘦高个儿也赶紧上前来,先查看了一遍黄大哥的伤势,才朝玉珠问道:“这可是救活了?”
玉珠虚弱地点头,“若是没有旁的并发症,明后日就能醒来。性命可保,不过失血过多,得好生调养些日子。”
大胡子稍稍放下心,目光又移向一旁的余老爹,上前探了探他的呼吸,眼睛一亮,回头朝玉珠兴奋地道:“余老爹还活着,那是否还能救?”
玉珠闻言亦是诧然,她方才检查过,病人伤在头部造成淤血,血块压迫神经,若不能在半个时辰内手术则必死无疑。而方才单是她的这个缝合手术就花了一个时辰,没想到这位余老爹竟然还活着。
“你不是说可以开颅吗?”大胡子又问,眼中一片急切。瘦高个儿却急了,拉着大胡子道:“大哥,那可不行,要真把脑袋打开了,哪里还有活路?”
大胡子回头瞪了他一眼,怒道:“如今等着也是死路一条,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余老爹这么没了?”
瘦高个儿顿时不说话了,眼睛一会儿看看床上的余老爹,一会儿又瞟一眼玉珠,默默地退了下去。
玉珠却是连连摇头,“不行,我做不了。没有器械,根本开不了颅。更何况病人这样,绝撑不过手术结束。”
“嗖——”的一声,脖子上又被架了把刀,大胡子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将刀架到了秦铮脖子上。玉珠顿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手术失败
家里没有开颅的工具,玉珠实在不敢乱来,最后还是大胡子去隔壁孙老太太家里偷了锤子和钻子过来。玉珠无奈,心知自己若是不动手,这大胡子定不肯轻易放过,心一横,也不再考虑能不能救人,只一门心思地开颅了事。
不过到底是大夫,玉珠也做不到似病人为无物,还是认认真真地让瘦高个儿去烧了开水将工具一一煮过。房间里头,先将黄大哥抬到另一间房里休息,腾了空地出来,又喂了余老爹一大碗浓浓的麻醉汤,玉珠这才着手准备开始手术。
这开颅手术比不得缝针,最是需要力气,玉珠便让秦铮退后,唤了大胡子来帮忙。自然还是让他换了件秦铮的干净衣服,又洗净了手,包好头脸,才让他靠近。
玉珠先将那人额头上方的头发剃净,又用手术刀将皮层切开,小心翼翼地剥开包裹住颅骨的皮肉,让大胡子将钻子对准白色的颅骨敲击。那大胡子虽说也是见惯了血雨腥风的,手里头不知有多少条人命,可拿着钻子对着自己朋友脑袋上钻孔却实在下不了手,哆哆嗦嗦地根本不像条汉子。
玉珠见他这副衰样,心里暗骂不已,只不好骂出声,小声嘟囔了几句,无奈道:“你来夹住这块皮肉,换我来。”
大胡子赶紧将东西塞到她手里,自己接过她的钳子和镊子,胳膊却伸得直直的,脑袋偏向另一边,看也不敢看。玉珠心里头只把他骂了几百遍,却还是不得不亲自动手。左手固定钻子,右手握住锤子,对准了地方用力一敲——
“噗——”的一声,这余老爹的颅骨没破,远远地一直盯着这边看的瘦高个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玉珠连鄙视他的心情都没有,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敲击。她力气小,一直敲了**下,才算是感觉到钻子下的颅骨的松动。
颅骨上出现了一块圆形的缺口,玉珠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小块骨头扒拉开,才算瞧见了颅内的血块。“这里就是积压的血块,”玉珠朝大胡子解释道:“得将这些血块清除干净了,病人才有救。”但白布下的病人是否还活着,其实她也不清楚。
没有吸血导管,玉珠唯有用棉布将血块一一地吸干,待血块处理完了,才将伤口重新缝合好,又掀开白布,包好绷带,她才迟疑地将手按到病人脖子上的大动脉处探了探,尔后,沉沉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