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正愁抓不到机会为自己辩解,本来心里就够窝火的,孩子爹在这个家里是挣得最多的,偏孩子病了,想吃半碗糊糊都没吃上反倒惹了一身腥,这会孙氏还来说风凉话,赵氏心里这口气正愁没机会出呢!
孙氏一听这个,便笑着说:“我也是这么随口一说,孩子懂事了是好事。”
麦香趁机打量了眼屋子里的人,孙氏的话让她警觉起来。这三天来,自己光顾着伤心顾着哭了,这屋子里谁是谁也没心思去辨认,谁说话也没有放在心上,爱搭不搭的,所以这才露了陷。
祖父,他们也叫爷爷,一看就是典型的苦大仇深的最底层的老农民,五十岁的年龄满脸的皱褶,看着比叶萌七十岁的爷爷还显老,身上的灰布衣服倒还好,有个六七成新,没有补丁,头发白了一半,不爱说话,这半天麦香没听见他说一句话。
祖母,这里叫嬷嬷,麦香猜想是这两个字。圆脸,细长眼,看起来还算慈祥,脑后盘了一个圆髻,用一根木簪,也是一身灰布衣服,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做不了重活,成天只是静养,所以看着跟她的年龄倒相仿。
叶家几个儿子面貌都有些相似,都是方脸,眉眼都长,大嘴,都是一根大长辫子在后面拖着,个子都不算低,大概在一米七左右。这个时代,缺衣少食,能长到这样就不错了。
麦香把视线落到了自己这桌,小姑九凤长得还不错,一头乌黑的头发,皮肤也白净,鹅蛋脸,鼻梁微微有点塌,眼睛很明亮,总是一脸笑模样,在这个家里来说,她是过得最舒心的一个。
三个妯娌,不论从长相还是衣着或者是说话的方式气势,孙氏比其他两个都要强一些,她穿了一件藕荷色的簇新棉袄,头上的簪子是银子的,耳朵上也有一对简单的银耳环,也是圆脸,单眼皮,看着总笑眯眯的,不过,麦香总觉得她城府很深。
钱氏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身上穿了一件玫瑰紫的上衣棉袄,大概五六成新,头上的簪子也是木头的,不过看起来油光闪亮,雕了点花,容长脸,大眼睛,吊梢眉,不像是一个讨喜的人。
至于麦香原身的母亲赵氏,说实话,论五官长相,也说不上难看,可能就是这日子过得太苦了,生生给整成了一张苦相,加上她比较粗线条,不像别人利落干净,又是满脸菜色,所以给人的感觉真像一个做粗活的老妈子,偏她脾气还急,动不动就脏话粗话连篇,所以,这个家里,她是没有什么地位的。
麦香看了一圈,知道是自己家的条件最差,大正月里,人家的衣服都没有补丁,唯独自己家这几个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不光衣服,就说气色,麦香姐几个看起来也比麦种几个脸色差多了,都是一副非洲难民样。
所以,不光是怕露陷,就冲这个,麦香也想离开这个家,可是,这路费,她要怎么筹集?
麦香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往嘴里划拉这碗糊糊,说实在的,她实在是强往里咽,要不是怕饿晕了,她真想把这点东西倒了。
麦香有点搞不懂,她也吃过不少次街上卖的粘玉米,有点甜又有点淡淡的清香,跟这个玉米糊糊简直不是一个东西,又粗又割嗓子,什么滋味也没有,说句不好听的,麦香觉得现代的猪估计都吃不进去。
“哟,麦香,看来你是不饿,是不想吃还是已经吃饱了?”钱氏看着麦香这细嚼慢咽的样子,突然问了一句。
“二婶,你也说过了,我这病没有大好,你见过哪个病人吃东西狼吞虎咽的?”麦香被打断了,不耐烦地顶了一句。
她本来就是一个娇养的独生女,几时吃过这苦?想到这,她的眼泪又来了,这是什么鬼运气,要穿也穿一户好人家,不说别的,至少能吃饱饭啊?让她穿成一个十岁的小农女,在这么一个穷地方,她能干什么?她什么也不会做啊?
麦香越想越委屈,先是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落,接着一会便哽咽不止。
“哟,哭什么?还委屈上了,二婶不过白问你一句。”钱氏见麦香哭了,赵氏正瞪着眼看她,自己也有些讪讪的。
“麦香,听三婶的,别哭了,大正月里的不兴总流泪,会给大家带来晦气的。”孙氏拿了一幅棉布帕子替麦香擦了擦眼泪。
孙氏一说晦气,麦香注意到叶铁柱和刘氏的眉头又拧紧了几分,不光叶铁柱,还有几位叔叔婶婶,也是颇有些悻悻,只是看重叶大福的面上不好直接说出来。
麦香一见大家这样,心里更烦躁了,这个家她真的待不下去,可是出去了能做什么呢?想着这个,麦香的眼泪倒是止住了。
见麦香哭声止住了些,孙氏又装作好奇地问道:“麦香,三婶刚刚听你说了一句什么狼什么虎,那是啥意思?三婶怎么没听过?”
麦香听了低头装作擦眼泪鼻涕,其实在暗暗咬牙,这个孙氏,似乎真的开始怀疑自己了,这会的功夫,光在这里抓自己的小辫子了。
“三婶,我和大姐总去学堂那边放猪打草,跟里长家的胖墩和小山几个总在一起玩,连我也学会了几句呢!像什么‘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胖墩还夸我聪明呢。”麦黄替麦香解围了。
“哟,我们家还出了一个才女呢,还会背诗。”孙氏摸了摸麦黄的头,言不由衷地夸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