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腿脚好利索了吗你就出院,护士不是说你最少还得再呆一个月吗?”
林渊拿玻璃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小口小口地嘬着。
“我可享不了那个福哦。。。。。。”
老爷子摇了摇头,似乎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
“那个赵书记是你什么人?”
林渊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将这个徘徊在他心里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他本以为那个赵书记应该是老爷子的子侄辈,但是人家是省委副副书记,堂堂副部级大员;老烟枪却又蜗居在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以拾荒为生,两边好像完全不搭界嘛!
而且看赵书记当初在医院里的样子,对老人家明显是很伤心,很关切的,偏偏老烟枪本名又是姓罗,与赵书记并不同姓,这里面的关系,林渊怎么理也理不明白。
听到这个问题,老爷子明显一愣,脸上迅速浮现出一抹非常复杂的神色,似追忆,又似痛哭,还有一些些的怀念和挣扎,也不知到底想起了什么。
“那是好多年好多年之前的事咯。。。。。。”
随着老爷子略带沙哑地嗓音细细道来,一段尘封于岁月的辛酸往事宛如一幅刚刚出土的古董画卷,在林渊面前缓缓展开。
时间一下回到了十九世纪七十年代末,当时才刚刚二十出头的老烟枪还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虽然是孤儿,但还有把子力气,是厂里的生产标兵。赵书记的父母跟他是邻居,都是老师,怜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便时常帮衬,情谊日渐浓厚。
但是很快,十年动乱席卷全国,赵书记的父母作为进步知识分子首当其冲,隔三差五被调查,被批斗,在两口子双双被下狱之前,他们只得将自己那才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托付给了老烟枪,只希望孩子能够远离世事漩涡,平安长大。
随后几年,老烟枪带着那孩子东躲西藏,艰难求生,最后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等来了国家的拨乱反正。
只可惜,那两口子命薄,却没能活着等到沉冤昭雪的那一天。得知那两口的死讯之后,老烟枪没有过多的伤春悲秋,给两人料理了后事,便将那孩子送去上了学。
孩子非常聪明,成绩优异,很快就脱颖而出,成为学校重点培养的好苗子,生活花销一律都有国家补贴,再不用老烟枪操心。
老烟枪没了牵挂,又正逢军队招人,他便应征入了伍,并参加了69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功勋卓着。
从战场上回来没多久,老烟枪便因伤退伍,被调到当地的一家农技站当了个副站长,一直干到退休。
老爷子退休之后,当时已经在地级市担当领导职务的赵书记便直接将其接到了自己家里,准备给老人家养老送终。
只可惜,幻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赵书记的夫人从小娇生惯养,一身的大小姐脾气,因为生活习惯,处事方式等方面的分歧,与老爷子多有摩擦,一度严重影响到了夫妻俩的感情。
于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老爷子便毅然决然地从那高门大院搬了出来,自己租了个小屋子,一个人倒也清净自在。
至于他拾荒则纯粹是为了找点事情做,有国家抚恤,他的基本生活是完全有保障的,只是老人家心系祖国下一代,时不时地还要捐点款啥的,所以显得有些窘迫。
老爷子在农技站的时候曾短暂的有过一段婚姻,却没有留下子嗣,所以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
“所以啊,作为过来人我给你个忠告,结婚还是要趁年轻,不然等年纪大了,越活越明白,反而越不想结婚,到老了就跟我一样,说不定哪天脚滑摔他妈一跤,死了都没人知道。。。。。。”
林渊本来听老人家的故事还听唏嘘的,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最后绕到了结婚的话题上,还给他上起课来了。
“现在女孩子都精得很,十来岁的小姑娘啥都懂,要长得帅,要有票子,还要会哄人,你以为还像你那时候,一筐鸡蛋就能骗个婆娘,哪有那么好的事?”
林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老人家的话嗤之以鼻。
“也就是老子现在年纪大了,老子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十里八乡的小姑娘,哪个见了我不直眼睛?但凡我不要脸一点,天天啃兔头怕是要把嘴皮子都啃麻哦!”
老爷子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风流往事,一脸自得地大言不惭。
啃兔头是这边方言的俚语,意思就是亲嘴儿。
“吹牛皮你是这个!”
林渊竖起一根大拇指,对老爷子人老心不老的乐观精神表示赞赏。
“来,把烟杆子递给我,我抽两口。”
吹着吹着,老爷子烟瘾突然上来了,也不跟林渊客气,直接吩咐道。
林渊怪怪起身拿起柜子上的老烟杆儿给人递了过去。
摆手拒绝了林渊随着烟杆一起递过来的打火机,老爷子伸手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火柴晃了晃,一脸认真地道:“洋火味道不对,得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