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贼人来了
话说又到了改朝换代之际,天下纷争,群雄并起。各地衙署也犹豫着要不要站好最后一班岗,趁乱之机,能捞就捞点。
最近北方传来的消息是,京城已失守,当朝皇帝找了条又软又结实的丝巾,勇敢地把自己吊死在后花园的歪脖子树上;百姓们扒着门缝往外瞧,胡乱猜想新来的万岁爷到底长啥样,将来的日子就靠他了。
虽说是最近的消息,但传到翠峰山已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
翠峰庵的玄玫师太听到消息之后,却也不急,谁做皇帝还不一样信阿弥陀佛,只要皇帝老儿带头烧香拜佛,翠峰庵就香火旺盛,不愁吃喝。
又过几日,有消息说最近梅花山来了一群身份不明的贼人,一夜之间把梅庄扫荡得彻彻底底,百八十口人的庄子,男丁惨死,女流个个受辱,连13、4岁的小姑娘也没放过,并且鸠占鹊巢,贼人就此安营扎寨,不走了。
梅庄几个庄主均为习武之人,在江湖上有些威名,横遭此祸,想必贼人武功不弱。
这消息可不妙,梅花山离翠峰山也就百十里地,若是把乡邻搅得寝食难安,谁还有心思来求神拜佛?当然,客源少了还在其次,令师太隐隐生痛的是,翠峰庵一、二百号尼姑,大多有些姿色,那帮畜生连未成年的小姑娘都不放过,时间久了会不会打属下弟子的主意,攻上山来。
翠峰庵尼姑的声名早已远播,好色之徒常常流连忘返,不过给庵里添了不少生意。多年前,曾有一上京赶考的举子,在此逗留几日,临走,在山间的石壁上刻下两行字:“只见桃花逐水流,几人亲到桃源里?”后来人们一考究,留诗的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一心想着泡小尼姑,难怪考了一辈子也没戏。佛家歪诗正解,说此乃开悟之妙偈,色老头一生碌碌,竟凭这两句诗在中国文学史和佛学史上占了一锥之地。翠峰庵越是有名,留诗的才子越多,当然香火也越旺。
师太的担心不无道理,时隔几日,又有欺男霸女的恶性事件发生。
出去打探消息的尼姑回来汇报说,贼人的头领叫田仲光,原是蜀山派大弟子,后下山投靠了顺王,此番南来便是想帮顺王在南方打下几个州县,以呼应顺王在江北的声威。此人武功了得,蜀山剑已经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所到之处,无人能敌。这几日,周边一些归隐的高手纷纷出山,想除去这恶魔,可来多少,抬回去多少,哪是田贼的对手。
师太坐不住了,虽说翠峰庵的开山师祖来自恒山,尼姑们都有几下身手,但天下太平的日子久了,庵里忙于操持生意,便疏于武功,于是一代不如一代,就算师太和几位师妹加起来,恐怕也不是贼人的对手。
这时,玄玫师太想起了山后那帮秃驴。绕过翠峰山,十里之外便是西普陀寺,寺不大,三、五十个和尚,本来你卖白菜我卖红薯,各不相干,可西普陀的生意硬是做不过翠峰庵,两庙早先有过节,加上西普陀日渐式微,有不地道的和尚便微言不断:“何不把翠峰庵的牌匾摘了,换个门庭开门迎客,定然赛过秦淮河上的花影楼。”和尚居然也知道当今最有名的妓院叫花影楼,实属不务正业。
不过,争归争,闹归闹,同是佛门弟子,一方有难,相信他们还是会出手帮忙。西普陀的开山师祖出自少林,武术世家,他们生意不好还不抽空多练练看家本领?
次日,玄玫师太便带着弟子一心前往西普陀,此行当然不算临时抱佛脚,两寺庙看似不相往来,玄玫师太心知抢了他们太多的生意,有点过意不去,便常常暗中接济,否则,西普陀早已人去楼空,断了烟火。
虽说玄玫师太年已过50,用不着浓妆艳抹,看上去仍像三十出头的妇人,身形甚是娇美,脸无丝毫褶皱,若不是僧袍加身,还以为是富贵人家的少奶奶。倘若需要的话,这个半老西施说不准还能临危救越。
一心是玄玫师太在翠峰山下拣来的,从小在庵里长大,如今已年满十五,貌似年少时的玄玫,秀眉杏眼,婀娜有致,就是心性野了点,师太一直把她当女儿养着、宠着,便宠出一副男孩子脾气,不过在阴盛阳衰的庵里,师姐们却也喜欢她时不时胡闹一番。
早几年,一心尚未剃度,与西普陀的小和尚不苦交好,常在一起玩闹。一心常把不苦带回庵里,大家就送他些吃的,并从他口中得知一些西普陀的窘境;不苦也常常带一心到西普陀去,寺里年长一些的和尚总爱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一心答不上,回来后转述给众师姐,大家并把她取笑一番。等一心受了戒,也逐渐明白师姐们口中那些男女之事,知道一个小姑娘老跑和尚庙有些不妥,后又因读书习武念经,就没什么空去西普陀了。
两人来到西普陀寺的山门,进寺的石阶扫得干净利落,像是早知道她们要来一样。门前一个当值的小和尚趴伏在门槛上熟睡,一条野狗围在他身边不停舔他的脸,这样也睡得着?一心一阵恶心,走过去一看,居然就是不苦。
不苦还是一副营养不良、不死不活的样子,身子干瘦,仿佛一只手就能把他像小耗子一样提起来。在以前,她最喜欢摸不苦光溜溜的头,不苦说男人头女人腰,不能摸,一心当然不听,不苦无奈,摸就摸吧,反正摸了也不会怎样。论打架,不苦只有挨打的份,论聪明,不苦也就小跟班的命。
待两人进了寺院,不苦睁开朦胧的眼,看着两个尼姑的背影,嘟囔了一句:“尼姑跑庙里来做什么,走错门了吧?”接着继续睡觉。
庙里的和尚平常对翠峰庵微词多多,但看到玄玫师太大驾光临,都停下手中的活计,毕恭毕敬叫一声“师叔”,人家有钱嘛,不看佛面看钱的面,寺里已经好几年没做僧衣了,说不准这位阔师叔是来接济咱的呢,大家又朝后一瞧,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尼,贼眼溜了一圈,原来是当年的小一心,现在居然长成可人的小尼姑了,口水便哗哗往外流,仔细一想,大家真的好久没见女人了。
顺着这些色秃驴的目光,一心双手合十,齐声叫了句“师兄们好”,和尚们醒过神来,赶忙还礼。
看到班驳的院墙和那些带补丁的僧衣,玄玫师太皱了皱眉:“也不知道道无这老秃驴是如何当掌柜的,把个寺庙弄得像乞丐窝。”没来之前她已经猜着几分,却不曾想好好的一个西普陀没落到如此地步,经营手段也太差了点,不是老娘厉害,是你们这帮秃驴太没用。
两人在一个小和尚的引领下,来到方丈的禅房,只见一须白老人仰靠禅椅,脚撂在案上,正梦游太虚。大清早的,小和尚瞌睡,老和尚也瞌睡,不会是晚上去搞副业了吧。小和尚上前推了推老和尚,“师父,师父,快醒醒,玄玫师叔来看您了。”
老和尚梦中醒来,衣袖一拂,竟打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溅了一桌,又流向自个僧袍,他狼狈地跳了起来,看到眼前的玄玫,尴尬地笑了笑,那副猥琐样,谁会当他是曾经大名鼎鼎的西普陀的大掌柜——道无禅师。
玄玫师太不想让道无在晚辈面前太过难堪,况且这位道无师兄满嘴跑马车,昏话连连,别让自己下不来台,于是让一心和小和尚到外面去等。
道无擦了擦被弄湿的僧袍,然后给玄玫倒了杯茶:“好久不见,师妹还那么漂亮。”
玄玫师太脸色娇红,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男人夸自己漂亮,虽然是个老男人,而且还是个和尚,但也心花暗放。
“师兄可别笑话我,佛祖看着我们呢。”
“佛祖忙着选皇帝,哪有空顾及这犄角旮旯的和尚尼姑。”那意思好像是,就算苟且一下也天不知地不知,只有你知我知。
“我道师兄苦行佛法,不闻山外凡俗之事,没曾想也深谙外面的是非。既然说到这,师兄可知残害梅庄的田仲光?”
“早有耳闻,听说那淫贼不仅剑法了得,对女人也是非常厉害。”要是在普通百姓家,道无都该有重孙了,这副色迷迷的样子,他就不应该跟释迦牟尼姓释,应该姓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