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不知死活地震起来,任启东闭着眼伸手摸到,不耐烦地拍灭。轻薄的羽绒被团在腰间,露出健实的肱二头肌和腹肌。他习惯裸睡,爬起来后,也只意思意思穿了条裤衩,简单洗漱了下,就径直去了厨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灯光从门缝中漏出来,夹杂着轻敲键鼠的声响。这个时间点,离蓝溱准备入睡还要一会儿。
任启东打开冰箱,一眼就看见昨晚遗留的蛋液,若无其事地端了出来。他拧开燃气灶,打开油烟机,往锅里倒油。蓝色的小火苗腾腾地往上蹿,油温渐热,任启东一把将蛋液全倒了进去,拿筷子轻轻拨动,待凝固了铲出备用。重新加入少许油,倒入案板上切成滚刀块的番茄,翻炒压扁出汁。另一锅里煮着面条,泡沫奔溢出锅,任启东急忙接了一小碗冷水倒进去,重新盖上锅盖。
这一锅番茄鸡蛋面,在任启东哈欠连天,困得失智的情况下,顺利出锅了。他拿锅铲舀了一点汤尝味,点点头盛出一碗放在旁边,浇满汤汁。又开火加了一勺盐,撒了一把葱花榨菜,倒进另一个碗里。
任启东一手端着一碗,上手了才感觉到烫,飞奔到餐桌放下,揉着耳垂降温。他解下围裙,敲了敲书房的门,和往常一样道:“吃早饭了。”
“来了。”门内的人也一如既往,有气无力地应。
蓝溱常年穿着一套真丝的家居服,不出门就不换,有时到楼下社区办事,也就这么影响市容地去了。更别提那一双某奢侈品牌的一字拖,陪伴他走过这个城市大半风景。
蓝溱家境殷实,娇生惯养,从小吃穿用度就比同学高出一个档次,虽然他自己全然不在乎。穷人家也根本养不出这么好逸恶劳的性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而任启东呢,天生的劳碌命。
拉开椅子,蓝溱自觉选择了那碗分量较少且没葱的番茄面。热腾腾的香气扑鼻而来,他咽了咽口水,摸着碗沿,眼巴巴地仰望着任启东。
任启东咬牙切齿地从橱柜里挑出两双筷子,一双插进蓝溱面前的碗里。蓝溱快乐地荡开了酒窝,卷着面条嗦了起来。他拿筷子的姿势如同幼儿园里的儿童,握笔一样将手指聚集在下端。每当分开夹起什么,上端的交叉点无可避免地就会碰在一起,发出声响。
任启东试过纠正他的姿势,这大爷又怎么听得进去。任何人试图教导或是改正蓝溱点什么,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费力气。包括他的父母也是。
蓝溱捧起碗,啜了一口汤,没预料到还很烫,失手丢下碗,面汤就晃了出来,点点滴滴溅在桌布上。蓝溱眼里根本没有活儿,只顾着吐出舌头哈哧喘气。
这一把油正泼到了任启东心里燃着的怒火上。他也没心情吃了,丢下筷子,拿抹布回来,愤愤擦着油渍。处理完这一切,一看蓝溱,还是那个狗样。
任启东按着额角,突突地跳,忍下发飙的欲望,从冰箱冰格里抠出一块冰,塞进蓝溱嘴里,让他把嘴闭上。
蓝溱含着冰块,腮帮子鼓起一小块,估计被冻得受不了,来回左右换着。任启东实在看不下去,手拢成一个倒拱形,伸到蓝溱嘴边,说:“不烫了就吐出来,没让你大清早吃冰块。”
立即,噗的一声,沾着少许口水,准确落到了任启东手心。他第三次起身,把冰碴子丢进洗碗池,又挤出洗洁精洗了洗手。
回桌坐下,任启东是没什么食欲了。再一看对面的蓝溱,好像也兴致缺缺,大概是舌头被烫得失去味觉了。但好赖还是吃了半碗,毕竟他一天就吃这么两顿,都是由任启东经手的。
这顿饭对任启东来说是早餐,对蓝溱来说却是晚餐。住在同一屋檐下,俩人却好像生活在东西两个半球的时区。
用完餐,蓝溱径自去了浴室洗漱,任启东则勤勤恳恳地收拾起碗筷。等蓝溱洗完澡出来,窝进卧室,戴上眼罩酝酿睡意,任启东又没完没了地清理起浴室。
地面残留的泡沫,剃须刀上的碎胡茬,擦过丢在盥洗台的浴巾,还有换下来的贴身衣物。就算是保姆、保洁、老妈子,也没有这么尽职尽责的。
任启东突如其来地爆发了。他三步并作两步,气势汹汹地撞开卧室的门。即将进入梦乡的蓝溱吓得抖了一抖,推开眼罩迷茫地看着他,对空气中焦灼的火药味一无所知。
任启东忍无可忍地怒声咆哮:“蓝溱!你他妈能不能做点家务活?!洗衣做饭洗碗拖地什么都是我干,你有手有脚不会帮忙干点什么吗?!”
熬了一个大夜,蓝溱困得意识不清,耳朵里听清的只有“做啊干啊”的,迷迷糊糊地问:“啊?现在要做吗,今天不是周六吧。”
任启东一下子从耳根红到了耳尖。他曾抱怨过蓝溱的不热衷,三番五次之后,俩人约定起码每周六要履行一次情侣间的义务。
“也行吧。”蓝溱磨磨蹭蹭地坐了起来,伸手摘下眼罩,但依旧闭着眼,解起睡衣纽扣。
任启东又羞又气,几步迈过去,推着人躺平,拉过被子盖住他的脸,吼道:“做什么做,就你这样硬得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