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茅草屋里只有一扇小窗户,这会儿太阳下山了,屋里昏沉沉的。
闻月端着碗走进去,坐在床边,轻声道:“奶奶,吃晚饭了。”
初蔚站在茅草屋门边,静静地看着。
老人腿脚不好,眼睛也不好,被闻月扶着坐起来,颤巍巍道:“我……我怎么闻到了肉味?啊?是不是肉味?”
闻月点头:“嗯,奶奶,还是五花肉呢,跟红薯一块儿炖的,肥肉带油,可香了呢。”
那老人却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大喊起来:“是不是断头饭?吃完是不是要送我上路了?”
老人出生于民国年间,一生经历了诸多战乱,如今虽穷,虽吃不饱,总不至于朝不保夕地命丧枪杆下或者被侵略者拖走生死不明。
陡然送肉给她吃,她就慌了。
闻月慌张:“不是的,奶奶,不是的。”
“不然怎么平白有肉吃?你别指望骗我!我老婆子年纪大了,眼睛瞎了,心还没瞎呢,这就是断头饭。”
“奶奶,是二哥哥,从县城托人送回来的肉票,我去公社肉站拿的五花肉,真的不是断头饭。”
老人又迷迷糊糊了起来,颤着嗓子道:“闻远?哎哟,这死小子在外面打仗,也不回来看我,他是不是被鬼子打死了啊?他也不回来看奶奶,知不知道奶奶想他啊……”
初蔚的心像是被人捏住了,贺闻远的奶奶,好像有些疯癫。
贺家,实在是太穷了,日子过得太苦了。
闻月好不容易安抚住了贺奶奶:“二哥哥过两天就回来了,奶奶你先吃饭,吃完饭二哥哥就来看你了。”
老人又开始抹眼泪,从枕头底下摸了个布包:“你舅爷爷给的桃酥,等你二哥哥回来,给他吃。”
那桃酥都发霉了,初蔚心里不是滋味。
闻月点头:“好好好,奶奶,我喂你,快点吃吧。”
喂完贺奶奶,闻月出了茅草房,小声对初蔚道:“我奶奶有时候挺清醒的,有时候就像这样,糊里糊涂的。”
初蔚心里有些堵,说不上话来。
回到了灶房,三人围着小木桌吃饭,初蔚开口道:“你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给他们留一点菜。”
闻月感激地看着她:“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
闻月便用两个蓝边大海碗盛了两碗饭,每一碗饭上放了两块肉和一块煎鸡蛋以及一些蔬菜。
所剩的肉已经不多了,初蔚只扒干饭,闻月也不敢再上手夹肉,毕竟人家是来搭伙的,多少要给人家剩一些。
闻星夹了块五花肉,闻月咳了一声:“四丫……”
闻星缩回了筷子,本来就只有一碗肉,奶奶吃了好几块,又留了好几块给爸爸妈妈,现在只剩五六块了,人家是来搭伙的,她……她确实不应该再得寸进尺了。
初蔚笑笑:“你们吃肉啊。”
闻月抿了抿唇,不露痕迹地吞了口口水,夹了快红薯叶,笑笑:“我……我爱吃这个。”
初蔚三下五除二地把那六块肉平分给了两丫头:“你们吃吧,我在家里经常吃,是真的有些吃腻了。”
闻星咋舌,吃肉竟然还能吃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