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索菲娅到仓库核销残次品,看到装卸工刚好装完一个运去迈阿密分公司的货柜车。她四周一看,没有看到老盛人影,就问墨西哥工头老盛在哪儿。
工头有些不自然。看到索菲娅认真地追问起来,只好冲着小办公室努了努嘴,小声说:“在里面做文章呢。”
一看这情景,索菲娅的眉头皱了起来问:“你们的装柜表呢?”
工头从屁股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她。
“这是装柜通知,我要看你们的装柜记录。”
工头傻看着索菲娅不知道说什么好。索菲娅又详细地问了几句,就朝老盛的小办公室走去。看她的脸色,工头在后面直吐舌头。
到了老盛办公室门口,索菲娅用力一敲门,门没锁,索菲娅敲得也重,门应声开了。就在开门的一瞬间,索菲娅看到老盛电脑上的屏幕正从一个窗口,切换到另一个显示着库存表的窗口,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到索菲娅一脸怒容,老盛也紧张起来。
“找我有事吗?”老盛堆起笑脸问。
“外面的迈阿密柜,你有没有监装?”
“我……有呀。我看他们装得差不多了,这才刚进来。”
“我再问你一遍,你监装了没有?”索菲娅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时,老盛也拧起来了。他转身从桌上拿过一张表格递给她说:“你看,这是监装记录。”
看了一下干干净净的表格,索菲娅厉声问:“你这些数字是在现场点过后填的,还是在办公室闭着眼睛填的。”
“这种货柜我们装多了,每次都是这么装,这么记。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在现场记的?”
“够了,就此结束。再也没什么好讲的了。”索菲娅高声说,“我再三说,你做错,哪怕是不做,我都可以原谅,可是你不能不诚实。一个不诚实的人,是不能委以责任的!”
“我不诚实?”老盛的火气也上来了,“我的这个责任,是老板委的,用不着你在这指手画脚!”
这时,已经有人把陈义明叫来了。看到陈义明进来,老盛这才住了嘴。
索菲娅对陈义明说:“老板,为了装柜的数量问题,我们和客户以及分公司,来来往往有过多少纠纷和争吵。客人说我们短货,扣我们的款,分公司对我们发过去的发票不认账,我才设计了货柜监装表。我的要求是:我们的监装人员要在现场,装一排,点一排。然后把这个表传真给客户和分公司,让他们也同样逐排核对。可他竟然把监装当过场,不去现场核对、填写,就在办公室里闭着眼睛填。这样要是有了纠纷,我们凭什么去和客人争对错?”
“老板,你可别听她胡咧咧。”老盛一急,北京土话也出来了,“老子明人不做暗事,这张‘监装表’,我是在办公室里填的。但我有把握,这个柜我们装过好多次,哪个品种一行能装多少箱,我心里一清二楚。所以点不点都一样。”
“你这是强词夺理。如果真是这样,那还要什么监装程序?”索菲娅寸步不让地说,“我们的产品,来自四五个不同的工厂。每家厂的纸箱厚度都不同。装柜时的排放方法也不同。不同的纸箱,不同的装法,哪怕是同样的产品,一行都可能有一箱的偏差,一个货柜就会差上三四十箱。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去控制它。”
“头儿,我跟你说。凡是给客人出柜,我都是一箱箱地点。”老盛没想到索菲娅对装柜弄得这么清楚,话有些软了下来,“这两天出柜忙,我每天忙到七八点才能回家。明天我学校有篇作业要交。我看是给自己分公司出柜,所以就没有全部监装。但我是出来看了好多次,我敢说,要差,也就差几箱。再说了,反正是一家人,从这个仓库到那个仓库。肉烂了在锅里,你说是吧?哪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老板,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我说了,一个没有诚信的人,不适合做仓库主管的工作。”索菲娅毫不留情地说。
一听这话,老盛真急了。他大声吼着:“诚信?我对公司没诚信?我帮公司修伞天天加班到深夜,这不叫诚信?洛杉矶暴乱,我冒着生命危险去送货,也不叫诚信?”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索菲娅不为所动地说,“老板,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你自己做决定吧。”说完转身走了。
三个搭档 二十八(3)
两个人一番争吵,陈义明都没机会说话。一看索菲娅走了,他埋怨了老盛一句:“你就不能少说几句?”
老盛从小心高气盛,他是以访问学者身份来美国的,学校资助有限,不得已出来打份工。可他的脾气不好,动不动就火冒三丈,所以几份工都没做久。后来进了“新盛”,遇上了陈义明这么一位好好先生,气顺了不少。可今天索菲娅当着众人数落他,他的牛脾气又上来了。
“头儿,你也别为难。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还不伺候她了。”老盛说着就要收拾东西走人。
“老盛,你这是干什么?错了,就认个错,咱改还不行?”陈义明着急地说。
“认错?向谁认错?跟那洋丫头认错?门儿也没有!我这先走了。过两天,我再来拿剩下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