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轻云遮住弦月,投下一片阴影。犹如裴九凤的心,此刻蒙上浓浓阴霾。
竟然连死都死不了。
那他能做什么?
他能够做点什么来摆脱困境?饿得绞痛的肚腹令他没有力气思考,一股绝望渐渐涌上心头。
就算是年少时最艰苦的那段日子,他也没有如此苦过。
那时候,每天都有饭吃,虽然是残羹冷炙,但好歹可以裹腹。但是现在,不是他不肯屈辱地吃残羹冷炙,而是没有残羹冷炙给他吃。
那会儿他的寒冷,是没有合身的棉衣穿,但他可以套上一件又一件的单衣来御寒。而现在的寒冷,是没有衣服可以穿,单衣也没有。
他明白那妖人的意思,是在指责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天底下比他可怜的人多了去。
但裴九凤不能认同!
他受到的委屈,仅仅是吃喝穿用吗?他还常常被人欺辱!连卑贱的奶娘、太监都敢打骂他!
那时候,谁护着他了?!
王大根虽然穷苦,但他也有护着他的姐姐!辛苦一天,挣口吃的还要想着他!
他被人欺负时,谁护着他了?!
恨意如火,灼烧在心头,火舌一点点舔舐着他的心脏,传来痛不可当的剧烈痛楚。
他愤恨地将生满铁锈的刀扔在地上,很不讲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空气寒凉,地面冰冷坚硬,一股委屈涌上心头。他紧紧绷着唇,脸上绷得面无表情,不愿承认眼眶变得发烫。
不能哭。被人欺负了绝不能哭,否则欺负他的人只会更加得意,愈发欺负他!
只是,视野到底模糊了,一滴滴眼泪落下,砸在腿间的地面上,发出微弱的轻响。
幼年时受到欺凌,还有喘口气的工夫,他费些心思也能躲上几日。可是现在,他躲无可躲,根本不容人喘口气!
他抬起手背,抹了把泪。
一丝声音都没发出。
“大根?”这时,东屋的门却打开了,恰时轻云飘去,弦月再次露出来,淡淡月辉洒在少女瘦巴巴的脸上,遮去了营养不良的面色,五官竟显出几分灵秀来,“你怎么坐地上?”
裴九凤一声不吭。
紧紧绷着唇,憋着泪,不让她看到脆弱。
“是饿了吧?”谁知,她却说道,“那你知错没有?”
裴九凤想要冷笑一声,孤何错之有?然而肚子实在是饿,他懒得费这些力气。
低着头,一言不发,沉默得像一块顽石。
韶音见他不吭声,转身进了屋。
裴九凤没抬头,但却听得到她的脚步声往屋里去了。心里冷冷的,硬硬的。
神情渐渐转为漠然。
永远不会有人在意他,他早就知道。
眼底划过孤掷一注的狠色,那妖人想用驯服他,是在做梦!
他就算死,也不会叫他如意!
“风儿轻,月儿圆,我的大弟不吃饭……”
清唱小调响起,脚步声又传来,渐渐近了。
裴九凤的耳朵抖了抖,她要做什么?
在少女的身形擦过身畔时,他无声地抬起头,只见她端着一只盆子,走到灶边,揭开锅盖,将半盆白粥倒进去。
而后蹲坐下来,生火。
他一怔。
塌着的脊背不由得直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