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慰原本想阻止她俩,可惜粟桐跟穆小枣的动作太快,眼前掀起一阵风,她两就已经趴到了窗台上。
下面是几个学生,都穿着市二中的校服,蓝白色沾上污渍就会显得非常脏,粟桐皱了下眉——这个年纪的孩子衣服容易脏这不奇怪,可是脏在膝盖处就显得不对劲,像是集体在地上跪行过。
当着熊慰的面不好说话,粟桐只能扁着嘴用余光示意穆小枣,她生怕自家副队起坏心眼,看见了也当没看见,所以头虽然没动,脸上的表情却相当丰富,穆小枣就是想忽略,也得顾忌粟桐快抽筋的眼皮子。
穆小枣捕捉到了她的求助信号,眼底又泛出些许笑意,主动开口问,“熊老师,这些学生你认识吗?”
熊慰脸色铁青,他摇摇头,“不认识。”
嘴里不承认,肢体语言却相反,看得出熊慰不仅认识,还跟这几个学生很熟。
穆小枣“哦”了一声,暂且放过有些紧张的熊慰。
下面的动静还在继续,教职工宿舍周围白天很冷清,而正在考试的教学楼有太多不确定因素,譬如忽然响起的交卷铃声,以及走出来透气的监考老师,这群学生在没人的地方聚集,肯定不是为了做好人好事不留名。
果不其然,等前面一行人走过,粟桐才发现队伍的中间,还隐藏着两个地位明显不同的学生。
这两人的校服非常干净,膝盖部分也没有灰尘,两个都是短头发,不高,低着头看不出男女,虽然走在中间,包围他们的队伍却自动向外扩散,看上去是不想跟他们靠得太近。
粟桐判断这两人并非头目而是被霸凌者,除了格格不入的校服还有唯唯诺诺的举止,后面的人时不时会推搡一下,让他两快点走。
看这方向,是打算去老校区。
市二中建成已久,每年暑假期间都会做维护和修葺,即便如此,还是有几栋又低又矮又偏远的楼荒无人烟,穆小枣上学那会儿,因为这些楼“与世隔绝”,所以布置成了高三的教室,穆小枣毕业没多久,高三挪窝,这里就成了名符其实的老校区。
队伍还在往前走,教职工宿舍离老校区不算远,队伍走得有些缓慢,这种缓慢在年轻孩子的身上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肃穆。
熊慰的脸色更差,唯一能阻止他拽走粟桐跟穆小枣的原因,就来源于此时的肃穆——维持现状,四周一片安静,只要发出声响,在阳台这种半露天环境中,就肯定会惊动楼下的学生。
作为一个老师,一个班主任,熊慰居然在害怕这些学生。
粟桐从头到尾数了数,包括那两个衣裳干净的孩子,队伍里一共是七个人,由于高一到高三的年纪分层不是很明显,粟桐他们又在六楼,只能看见头顶和后脑勺,因此难以辨认七个人是不是同年级同教室。
而熊慰明显是认出来了,但他肯定不会说。
好奇心到此为止,粟桐不能光明正大地往下追,否则会引起怀疑,不仅是熊慰的怀疑,还是前面这些学生的怀疑,因此粟桐伸了个懒腰问,“熊老师,还有其它地方我们需要提前熟悉吗?”
熊慰正在出神,没有听清粟桐的问题,粟桐只能伸手在熊慰面前扫了扫,将话又重复了一遍,熊慰摇头,“没了,要不你们先回办公室吧。”
“我们先回去?那熊老师你呢?”粟桐又问。
“我……我还有点事,你们记得回去的路吧?”熊慰眉心的皱眉深深陷了下去,原本只是三道,呈“川”字形,现在是刀凿斧刻般的四道,粟桐觉得再过两小时估计能孕育出第五道。
“熊老师放心,我记得,”粟桐很自然的要去拉穆小枣的手,碰到了指尖才惊觉不对,两相擦过拽住了手腕子,“那我们先回去了,熊老师再见。”
熊慰将宿舍钥匙交了出去,他跟粟桐在一楼分道扬镳。
身后没有脚步声,反而是灼灼目光落在背上,粟桐知道熊慰还没有动,他在等一个独处的时机,也在等粟桐跟穆小枣自视野中消失。
“小枣儿,你说熊慰看见什么了?”粟桐还在往前走,头也不回,她的声音很轻,传不了多远,熊慰目送也只能目送一个摇摇晃晃的马尾辫。
“不知道,”穆小枣也觉得奇怪,“他的反应很大,以熊慰之前的表现来说,就算是看到自己班上的学生,也不会这么惊讶。”
“联系一下张娅,让她查查熊慰的底细,”粟桐抬头,看了下头顶炽烈的阳光,“小枣儿,晚上有活动吗?”
既然这帮孩子是往老校区走的,粟桐就一定要去趟老校区。她当初在市二中闲逛的时候,就发现老校区用铁栅栏围了起来,参观学校的都不往那个方向走,她也不好光天化日就冒险,所以对里面一无所知。
穆小枣是这里的学生,她甚至在老校区上过课,粟桐喜欢拉着她晚上偷偷摸摸地做贼,有种别样的情趣。
转过拐角,粟桐的手终于还是往下顺了顺,握住了穆小枣的掌心。
“粟桐,”穆小枣忽然问她,“你以前在学校受过欺负吗?”
档案上有粟桐小时候的照片,大眼睛,水汪汪的,还没有形成而今这般冷艳的相貌特征,总觉得欺负一下就会哭。她又自小失去了爸妈,是个孤儿,没什么家人陪在身边,何铸邦是个不称职的监护人,工作永远比家重要。